第8章

    这人吧,心情不好,日子就显得特别难熬。</p>

    这几天,庞氏是吃嘛嘛不香,看啥啥不顺眼。</p>

    整个人咣咣掉了好几斤肉。</p>

    “老夫人,侯爷回来了。”</p>

    听着天籁禀报声,庞氏精神头一下起来了。</p>

    纪弘章风尘仆仆大跨步进来,庞氏见面就道:“怎地才回来?”</p>

    京畿县就在天子脚下,一天一来回绰绰有余,这足足耽搁了三四天才回。</p>

    纪弘章忙告罪:“儿子公务缠身,不好半道抽身。”</p>

    “罢了罢了。”庞氏再气,也没失智到要儿子荒废公事的份上。</p>

    纪弘章打量着老母亲说:“母亲憔悴了。”</p>

    庞氏横他一眼:“你还说,全赖你招回来的孽障所赐。”</p>

    纪弘章迭声告罪:“是儿子的错。”</p>

    庞氏不认可他的说法:“你何错有之,错的是那小畜生。”</p>

    “我是治不了那妖孽,你既回府,就绝不可轻拿轻放,定要严厉惩治,以正家风。”庞氏把对纪青鷓的厌恶明明白白显露在脸上。</p>

    纪弘章忖量着说:“母亲息怒,当前不能罚。”</p>

    收到家书,看到信中老母亲列举长女的种种恶劣行径,他也很震惊。</p>

    庞氏怒拍桌:“怎么就罚不得了,她是什么金贵人吗,一个扫把星而已。”</p>

    想她纵横后宅这许多年,头回吃了这么天大一个瘪。</p>

    那口气啊,憋在心头,好比怀胎十月,却硬是生不下来一般难受。</p>

    “这等天理难容的悖逆之徒,不重重惩戒,由得她猖狂,往后府里的小辈们有样学样,岂不乱了套。”</p>

    依她说,这种挑衅长辈权威,把家门荣耀视作无物的孽畜,打死都是轻的。</p>

    奈何她儿另有计量。</p>

    纪弘章屏退左右:“母亲,您先别激动,听儿子与您说说这其中的道理再发火不迟。”</p>

    “她忤逆犯上不敬长辈,实在顽劣,所做之事桩桩件件恶劣不堪,可看待事情要看两面,您是知晓儿子的真实意图的,她做出来的那些事,恰恰说明她有心计,有手段。”</p>

    还有一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奇特能力。</p>

    当然这话他没说出来惹老母亲生气。</p>

    “儿子先前还担心她过于愚笨,如今看来,说不得还真能帮那位把事办成了。”纪弘章朝皇宫方向拱了拱手,又道:“这功肯定是会记在儿子身上的,为了儿子的锦绣前程,您且忍一忍可好?”</p>

    “您想啊,要是在这当口我重罚于她,她若记恨在心,必对后事不利,儿子思前算后,觉着实在没必要为一时之气毁了大好的局面。”</p>

    “待到事成,想怎么教训都成,要生要死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。”</p>

    “再说她也在我们府上呆不了多少天,只待她出嫁祸祸别家去,您眼不见心不烦。”</p>

    庞氏面皮抽了又抽,她生的儿,她还不了解吗。</p>

    她的好大儿这是打算唱红白脸那出,由她做恶人,他当慈父。</p>

    罢了,终究是儿子的前程,侯府的未来更重要。</p>

    庞氏意难平怨念道:“她一回来就闹出这么大动静,气得我犯了头风,真真是应了道仙的话,就是个十足的灾星。”</p>

    “一想到她还要在府邸里住上十天半月,我这心呐,就砰砰乱跳,不安宁得很,她不会给咱们侯府带来什么灾祸吧。”</p>

    纪弘章宽慰道:“当年道仙为她批命之后,又断她命短难以成人,如今她已及笄三年,时年十八了,想来应是化净煞气,影响不到旁人了。”</p>

    话是这么说,庞氏心里依旧膈应得不行:“那可说不准。”</p>

    纪弘章:“外人不知,母亲是知道的呀,她又没记在我们纪家族谱上,严格说来她已经算不得纪家人,你就当她是八竿子打不着,借我们侯府出嫁的落魄远亲。”</p>

    庞氏固执摆摆手:“我老了,惜命,怕沾染上霉气衰运,折了寿数,这家我是不愿呆了,赶明儿我就去法济寺住一段。”</p>

    纪弘章点头:“也好,待她出嫁那日您回府装装样子即可。”</p>

    免得留在府里针尖对麦芒。</p>

    庞氏不置可否。</p>

    终于说服摆平了老母亲,纪弘章前往偏院,准备去会会那个已经淡出记忆很久的长女。</p>

    之前他其实对长女没抱多大期望,想着等她回来恐怕很是要花费一番功夫调教之后才能用。</p>

    现在他对老母亲口中的妖孽充满好奇心。</p>

    兴许能给他一个意外惊喜?</p>

    纪弘章来,纪青鷓起身相迎。</p>

    打眼看到长女出尘脱俗的相貌,纪弘章首先满意了五六分,他张张嘴正欲亲热唤长女的名儿,倏然顿住。</p>

    当年送走长女,还未正式为她取名,一直以乳名唤着。</p>

    可乳名叫什么来着?</p>

    生身父亲不知女儿叫甚名字,多么荒唐可笑啊。</p>

    “女儿纪青鷓拜见父亲。”纪青鷓体贴地替他解了围,毕竟还想从他身上刮走一层金,自是要当好贴心小棉袄。</p>

    纪弘章也是脸皮厚的,一丝尴尬不露,自然地唤道:“青鷓,我家青鷓出落成大姑娘了,这些年是阿爹对不住你。”</p>

    人性就是这么虚伪,不是骗就是演。</p>

    你演,我也演,就那么回事。</p>

    纪青鷓像是强压着对他的孺慕之情,眼中又克制不住地流露出三分怨。</p>

    “女儿不怨父亲,要怪就怪女儿命不好。”</p>

    见她克制着对自己的亲近之情,又情不自禁地泄露出几分怨,纪弘章瞬间放心一大半。</p>

    被父母抛弃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怨。</p>

    倘若她能把心里的怨怼收敛的分毫不显,就该轮到他脊背发凉了。</p>

    从小远离双亲,缺爱的孩子又怎么能不渴望亲情呢。</p>

    这个女儿是聪明,有心机的,但她的心机又没深到令他忌惮防备的程度。</p>

    这样便好。</p>

    “哎,天命如此,为之奈何。”纪弘章伤怀怅叹:“好在你已安然渡过劫坎,我们一家人终于得以团聚。”</p>

    接着和蔼可亲问起她在偏院住得习不习惯,缺不缺什么,要不要换间院子。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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