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

    苏丽红大叫,像一只失孤的母兽,已经冲她扑过来。</p>

    她掐着她的脖子,眼底都是腥红的血丝:“纪雀,你姐死了,你还活着干什么,你去,给她陪葬!”</p>

    旁边有医生,有护士,还有一些同样守在手术室门口的其它家属都震惊看着,连声叫着。</p>

    国人骨子里的性情,有人天生冷漠,可大部分都热情,都见义勇为。</p>

    他们惊呼着,又冲上去,七手八脚拉开苏丽红,救下纪雀。</p>

    苏丽红挣扎着被拉开,纪雀摸着脖子,垂着脑袋,靠在墙上喘气。</p>

    她一双眸子漆黑,眼前短暂的看不到任何事物,在这一瞬间,耳朵似乎也跟着失聪。</p>

    苏丽红的叫声,骂声,在这一刻,全部都远离而去。</p>

    她像是处在一个黑压压的真空地带,什么都看不到,也听不到,像个瞎子,像个聋子,被全世界都抛弃,被所有人都放弃。</p>

    兵荒马乱中,有人弯下腰,抱起了她。</p>

    她不慌,而是镇定的问:“你是谁,要带我去哪儿?”</p>

    她抽了那么多血,身体虚得很。</p>

    喊出的声音,比猫叫还弱。</p>

    “我不带你走,你是要死在这里吗?”周行野压着一肚子的火,冷冷说着,“不让抱,你能自己走?”</p>

    都成了这个鬼样子,还逞什么强。</p>

    哦!</p>

    是周行野。</p>

    纪雀弯了弯唇,心头暖了一瞬:“你来了。”</p>

    伸手攥住他衣襟,她道,“周公子,我不舒服,你帮我找医生。”</p>

    周行野原本就是要带她找医生,此时听着她话音不对,低头再看,她脸色不好,身体好像是在哆嗦着。</p>

    再看她的眼睛,虽然睁得大,却大而无神,根本没有聚焦。</p>

    似乎,看不到了?</p>

    心头猛的一紧,周行野加快脚步,找到医生:“帮她检查,到底怎么回事。”</p>

    医生姓孔,孔无为。</p>

    平时,他们圈子里的人,都戏称一句孔大师,可现在人命关天,孔无为也没时间调侃他,只道:“今晚属你忙。先是一个顾小姐,再是一个漂亮姑娘……你小子走了桃花运?”</p>

    再一看晃纪雀,倒是释然了:“二小姐,原来是你啊。你这是,又来义务献血了?这次献了多少。”</p>

    “500。”</p>

    纪雀说,抽她这么多血,她累得很。</p>

    孔无为见状,快速出门,拿了瓶葡萄糖进来,开了口,给她:“先喝。献这么多血,不要命了?”</p>

    再看看黑着脸的周行野,孔无为说:“你也是,既然跟二小姐在一起,她让人抽那么多血,你也不拦着?抽完血,好歹备点巧克力什么的一些高热量的食物给她。你什么都没有,是生怕她死得慢?”</p>

    说话间,大半瓶葡萄糖下去,纪雀的情况略略好转,又等片刻,她眼前能看清人了。</p>

    至少,能看清周行野。</p>

    周行野抿唇,视线终于与她对上,又在她眼前晃晃手,见她眉眼跟着动,才算松口气,但她脸上被打出的巴掌印,他也同样记住了。</p>

    “怎么回事?为什么会抽血?”</p>

    他问孔无为,自家小山雀跟霜打的茄子似的,蔫得很,他没舍得问。</p>

    “你不知道?”</p>

    孔无为说,然后看向纪雀,觉得这事不该由他来说,索性把办公室让出来,让两人慢慢聊。</p>

    等他出去,周行野上前:“要不是有护士刚好看到你,也认识你,通知了我……你今天是不是就要死在手术室门口?你说,到底怎么回事。好好的,为什么献血?500cc,你上辈子毁灭了人类,这辈子让你用命来赔?”</p>

    他捏着她的脸,见她脸色依然苍白,冷汗依然不断,又皱了眉,顺手抽了纸巾给她擦着,“说话。你不说话,我去查。等我查到了,你该知道后果。”</p>

    她抿着唇,看他的眼神中,像是有着光。</p>

    直到他说要查,她才说道:“纪翡割腕,自杀。她跟我都是稀有血型,P型。我总不好见死不救,我不救,她就真死了。”</p>

    苏丽红口口声声说,纪翡自杀,是被她逼的。</p>

    而她纪雀虽然算不得什么好人,但日行一善,也是可以的。</p>

    周行野明白了:“纪家双生花,一个养得如同空谷幽兰,含苞待放,可惜身体不行,病殃子,废物。另一个放养在乡下,倒是身强体壮,野性十足,反骨九十九……可惜,再能耐,也只是一个活着的移动血库,我说的对吗?”</p>

    他蹲在她面前,细细看她。</p>

    这个又野又猛的姑娘,如今虚弱得像一朵失去颜色的小白花,风一吹就能散,风一吹就能倒。</p>

    可怜得很。</p>

    也让他心头更软。</p>

    纪雀眨了眨眼,心道周公子果然见不得她受伤,声音便弱一点,可怜得很,“从小到大,我都养在乡下。可每年总有两次,他们要接我来A城,给她抽血输血,一次300cc。这两年我到了A城,离得近了,输的就更多了。生病输血,感冒输血,不舒服也要输血……割腕自杀,输得就更多。”</p>

    遮羞布一旦揭开,没什么不能说的。</p>

    “纪家养着我,不是因为我姓纪,而是因为我的血能输给纪翡。我的双胞胎姐姐有个好父母,她的命是命,我的命就不是。”</p>

    她呵声说着,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,然后偷偷观察周行野的反应。</p>

    他似乎,很愤怒?</p>

    那就是在担心她了。</p>

    眼底浮上一抹笑意,很快又压下,纪雀更加的可怜巴巴,弱不禁风。</p>

    这些年,如果她没有反骨,没有野性,早就活不下去了。</p>

    谁不渴望有人心疼,有人爱?</p>

    如果不是无人依靠,她又何必满身是刺?</p>

    周行野一直半蹲在地上,腿都麻了,也没有起身。</p>

    他的小山雀在哭,在伤心,他能感觉得到。</p>

    这掉泪的模样,难得的娇弱,是一种苍白到随时都能破碎的感觉。他的小山雀,都这么乖,纪家人还舍得打她?</p>

    视线从她脸上掠过,他目中浮上戾气,又心疼得很。</p>

    无可奈何叹口气,站起身,将她抱在怀里,一下一下的轻哄,像在安抚一只猫。</p>

    孔无为拿了营养液进来,给她扎上:“失血过多,先补一下。”</p>

    顿了顿,又看向周行野:“你去买些吃的,补血的,补身体的,都要有。”</p>

    等得周行野离开,孔无为笑眯眯看着纪雀:“二小姐,你好大的本事。当着纪太太的面,说她女儿死了,她不疯才怪。”</p>

    纪雀喝了一整瓶的葡萄糖,精神好了许多,血糖也补充了上来,跟孔无为说:“麻烦孔医生查查我的病历,我一共献了多少血?”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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