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
“你这病我看不了，炎症太大了，得手术清宫，一般的消炎药没用。得去县里或是市里的大医院做。给你开十片止疼药，够坚持一路的。不能拖，两天之内不手术，会有生命危险。”</p>
给开了止疼片，病情也说了，后果也讲了。</p>
会死是真的，并且她非常善良的帮夏梦隐瞒了腹中有死胎的实情，只说了有炎症。</p>
不是她烂好心。</p>
只要身上穿着白大褂，她就只是大夫，哪怕面前坐着的是仇人，只要她赶让她看， 她就只当是普通患者。</p>
“小洛大夫，你治不了吗？穷棒屯的张婶子不也是肚子疼都晕死过去，你下针扎了几下就好了嘛。”</p>
“那不一样，张婶子是胃上的病，夏同志是子宫的炎症，不是一个治法的。”</p>
“唐文，走吧，我自己去县医院就行，你回去掰苞米吧，别耽误你今天的工。”</p>
过了一会儿，夏梦自己回来了，气色好一点，应该是吃了一次止疼片，“你真的不能治吗？你明明看出来我是什么病了。我不能让人知道我怀过孕，我会在农场待不下去的。打胎需要丈夫陪同签字，我打不到人，做不了手术。”</p>
早都偷着去县医院打听过了，当时是以要考县剧团，有演出任务怀孕时间不合适为由问的，县医院就是这么告诉她的。</p>
“你也说了，我本来是护士，才学的医术不久，我能看出来，不代表我能治。你这个确实是需要手术，把死胎拿出来，再消炎。我没上过手术台，也没有手术的资格。你敢让我治，我也没能力治。咱卫生院也不具备手术的条件。</p>
我劝你还是赶紧去医院，再耽误时间，子宫就保不住了。没有子宫是什么结果，你应该知道。”</p>
所以，可别说我不给你治病，我真治不了。</p>
“那你借我二十块钱，我钱不够。”</p>
好理直气壮。</p>
但洛清微给了，回屋拿了二十块钱给她，“尽快还。”</p>
并让夏梦写了欠条，欠条上清清楚楚的写着，借做何用，算是把把柄捏在手上，不然二十块钱她拿不到。</p>
打发走瘟神最重要，那死胎都发臭了，味道隔着衣服她都能闻到，可快点儿走吧，别赖上她，这女的邪性，给她来个医闹，也烦。</p>
夏梦接了钱转身走了。</p>
不知道她去哪里做的手术，一周之后，唐文来卫生院开消炎药，说她已经出院回知青点了。</p>
夏梦来农场当知青的事儿，洛清微也是出了这事之后才打听的，她比正常他们这一批来的晚了半个月，据说是在县里接受重新审查期间，在心口把相章直接别在肉里表忠心，得到了县里领导的赏识。且复审的结果，她的知青资格没有问题，一切手续合规合法，不存在暗箱操作。</p>
就给按原计划执行，正常到红星农场报到参加劳动。</p>
真是狠人呐。</p>
别针扎肉，生扎，还是在心口上，那是啥位置啊，想想都疼死。</p>
张玉梅的信也到了，她打听过夏梦知青资格的来由，确实是乔爸乔妈看不上她，在乔南迁把人带回家，说要结婚时，两老不同意。夏梦就以知青资格谈条件，送她下乡，她就和乔南迁分手。</p>
乔爸乔妈虽然靠边站了，总还有些老战友，老部下，一个知青资格，还是能办下来的，一句话的事。并不需要什么暗箱操作。</p>
下乡对夏梦来说是难事，是她摆脱父母的阴影的出路，在城里，她得找最苦最累最恶心的工作，时常还要被以各种名目欺负，下乡虽苦，对她来说是解放。</p>
对一般家庭的孩子来说，谁乐意下乡。</p>
有她顶一个名额，人家巴不得。</p>
就这么着，人是留下了，各得其所。</p>
洛清微心里多了提防，这样的人，心狠，对自己都那么狠，对别人就更能狠得下心，她是想报仇，但不能把自己个儿搭进去，现在，不急，慢慢等机会呗，她等着起。</p>
在卫生院值了一周的班，该下田加班了。</p>
洛清微分到九区，靠着边儿的一片玉米地，用沟渠与百姓家的农田分隔着。隔壁就是金家园子公社的田，玉米收完了，有老人挎着筐捡漏下的玉米。</p>
农场这边抢收，中午不回去，在地头上架大锅做饭，老马叔就在这里掌勺，叫洛清微帮着打下手，烧火，打土豆皮。和几个婶子一起，一人一个勺子，刮土豆皮。</p>
“……长得忒好看了，就是招人。没看那些男知青一个个的魔障似的往那宿舍跑，福利社的鸡蛋都快供不上他们买的，我听她一个屋的小王说，早上鸡蛋水，中午鸡蛋糕，晚上炒鸡蛋，好家伙，娘娘都没人家吃得好……”</p>
婶子们到一块儿，肯定要到八卦的，这不是，不知道谁开始的，就说到躺在宿舍里休养的夏梦。说她如何受欢迎。</p>
“那是，人家连活儿都不干，不就是有点炎症嘛，躺一周了，总有傻子把工分分她一半，那么些愿意给她记工分的，她躺屋里倒是一天挣得比咱多。比不了啊。”</p>
“谁还没点儿炎症了，就她娇惯，我年轻那时候，一来事儿，疼的满地打滚，还不是喝口热水就爬起来，该干啥干啥。人家那一天红糖鸡蛋没断过，我坐月子都没那个待遇。”</p>
“哎哟，你这么一说，该不会真是坐小月子吧？”</p>
“不能吧？听那个送她上卫生院的小唐说，她流血流了一个月都没干净，好像是用的卫生纸不好，感染了还是咋的。怀孕了不能来事儿呀。”</p>
“小洛大夫，你听没听说啥？”</p>
有个婶子问洛清微了。</p>
她就摇头，“当时是我给看的，是有炎症，我治不了啊，咱卫生院没那个条件，不能做内镜，不知道内里具体啥情况，哪敢下手。就让去大医院了。”</p>
当时唐文在场，这个做不了假。</p>
“啥是内镜？”</p>
“就跟B超差不多，把探头放到身体里头去查病。”</p>
“B超不是查男孩女孩的吗？”</p>
“婶儿，B超是看病的，有没有长东西，长了啥东西，都能看，可不只是看男孩女孩的。”</p>
“哦，是这样啊。哎妈，那么老大个玩意儿伸到里头去，那可遭老罪了。”</p>
呃……</p>
这个……</p>
洛清微闭上嘴，她们怎么想怎么是吧，又不是上科普课。</p>
“看看，看看，那不是金家园子老支书家的那个儿，就谁给介绍对象都看不上眼那个，我昨儿个晚上还见着他去送小米儿呢。</p>
八成也是看上了。”</p>
“他们是咋联系上的呢？”</p>
“那有啥不能联系的，附近村子上的人都到咱福利社买东西，碰上也不稀奇。咋说上话的，就不是咱能知道的了，咱要有那本事，还用在这打土豆皮？不早当上娘娘啦？”</p>
婶子们笑起来。</p>
有一个婶子神神秘秘的，“这你们就不知道，人家不是福利社认识的。那谁出院那天我下晌请假早走了一会儿，正好遇上了，是宋成文赶马车送她回的知青院儿。人家早好了。”</p>
“宋家条件多好，这要是成了，多享福。咋还不足性，谁送东西都收呢？这么整，老支书能同意婚事儿？”</p>
“嫂子，这是咱看着宋家条件好，有手艺能挣钱。可再咋滴是农村户口，人家知青是城里来的，能愿意一辈子待农村？没看那些来了七八年的，都熬成老姑娘老光棍了，还多少都不愿意找当地的，宁可单着等回城嘛。”</p>
“啧啧啧，回啥城啊，年年城里的都往乡下来，还指着能回去呢？下来了还能让你再回去？工作能安排过来？我家小姑子那厂子里，说是一个人的活儿现在仨人干，工资都要开不出来了，再回去人？拿啥养活？”</p>
“话是这么说，总有人抱着希望不愿意接受现实呗。”</p>
……</p>
“别唠了，把土豆切了，要下锅了。”</p>
马叔喊了一嗓子，结束了这一场地头儿信息交流会。</p>
给开了止疼片，病情也说了，后果也讲了。</p>
会死是真的，并且她非常善良的帮夏梦隐瞒了腹中有死胎的实情，只说了有炎症。</p>
不是她烂好心。</p>
只要身上穿着白大褂，她就只是大夫，哪怕面前坐着的是仇人，只要她赶让她看， 她就只当是普通患者。</p>
“小洛大夫，你治不了吗？穷棒屯的张婶子不也是肚子疼都晕死过去，你下针扎了几下就好了嘛。”</p>
“那不一样，张婶子是胃上的病，夏同志是子宫的炎症，不是一个治法的。”</p>
“唐文，走吧，我自己去县医院就行，你回去掰苞米吧，别耽误你今天的工。”</p>
过了一会儿，夏梦自己回来了，气色好一点，应该是吃了一次止疼片，“你真的不能治吗？你明明看出来我是什么病了。我不能让人知道我怀过孕，我会在农场待不下去的。打胎需要丈夫陪同签字，我打不到人，做不了手术。”</p>
早都偷着去县医院打听过了，当时是以要考县剧团，有演出任务怀孕时间不合适为由问的，县医院就是这么告诉她的。</p>
“你也说了，我本来是护士，才学的医术不久，我能看出来，不代表我能治。你这个确实是需要手术，把死胎拿出来，再消炎。我没上过手术台，也没有手术的资格。你敢让我治，我也没能力治。咱卫生院也不具备手术的条件。</p>
我劝你还是赶紧去医院，再耽误时间，子宫就保不住了。没有子宫是什么结果，你应该知道。”</p>
所以，可别说我不给你治病，我真治不了。</p>
“那你借我二十块钱，我钱不够。”</p>
好理直气壮。</p>
但洛清微给了，回屋拿了二十块钱给她，“尽快还。”</p>
并让夏梦写了欠条，欠条上清清楚楚的写着，借做何用，算是把把柄捏在手上，不然二十块钱她拿不到。</p>
打发走瘟神最重要，那死胎都发臭了，味道隔着衣服她都能闻到，可快点儿走吧，别赖上她，这女的邪性，给她来个医闹，也烦。</p>
夏梦接了钱转身走了。</p>
不知道她去哪里做的手术，一周之后，唐文来卫生院开消炎药，说她已经出院回知青点了。</p>
夏梦来农场当知青的事儿，洛清微也是出了这事之后才打听的，她比正常他们这一批来的晚了半个月，据说是在县里接受重新审查期间，在心口把相章直接别在肉里表忠心，得到了县里领导的赏识。且复审的结果，她的知青资格没有问题，一切手续合规合法，不存在暗箱操作。</p>
就给按原计划执行，正常到红星农场报到参加劳动。</p>
真是狠人呐。</p>
别针扎肉，生扎，还是在心口上，那是啥位置啊，想想都疼死。</p>
张玉梅的信也到了，她打听过夏梦知青资格的来由，确实是乔爸乔妈看不上她，在乔南迁把人带回家，说要结婚时，两老不同意。夏梦就以知青资格谈条件，送她下乡，她就和乔南迁分手。</p>
乔爸乔妈虽然靠边站了，总还有些老战友，老部下，一个知青资格，还是能办下来的，一句话的事。并不需要什么暗箱操作。</p>
下乡对夏梦来说是难事，是她摆脱父母的阴影的出路，在城里，她得找最苦最累最恶心的工作，时常还要被以各种名目欺负，下乡虽苦，对她来说是解放。</p>
对一般家庭的孩子来说，谁乐意下乡。</p>
有她顶一个名额，人家巴不得。</p>
就这么着，人是留下了，各得其所。</p>
洛清微心里多了提防，这样的人，心狠，对自己都那么狠，对别人就更能狠得下心，她是想报仇，但不能把自己个儿搭进去，现在，不急，慢慢等机会呗，她等着起。</p>
在卫生院值了一周的班，该下田加班了。</p>
洛清微分到九区，靠着边儿的一片玉米地，用沟渠与百姓家的农田分隔着。隔壁就是金家园子公社的田，玉米收完了，有老人挎着筐捡漏下的玉米。</p>
农场这边抢收，中午不回去，在地头上架大锅做饭，老马叔就在这里掌勺，叫洛清微帮着打下手，烧火，打土豆皮。和几个婶子一起，一人一个勺子，刮土豆皮。</p>
“……长得忒好看了，就是招人。没看那些男知青一个个的魔障似的往那宿舍跑，福利社的鸡蛋都快供不上他们买的，我听她一个屋的小王说，早上鸡蛋水，中午鸡蛋糕，晚上炒鸡蛋，好家伙，娘娘都没人家吃得好……”</p>
婶子们到一块儿，肯定要到八卦的，这不是，不知道谁开始的，就说到躺在宿舍里休养的夏梦。说她如何受欢迎。</p>
“那是，人家连活儿都不干，不就是有点炎症嘛，躺一周了，总有傻子把工分分她一半，那么些愿意给她记工分的，她躺屋里倒是一天挣得比咱多。比不了啊。”</p>
“谁还没点儿炎症了，就她娇惯，我年轻那时候，一来事儿，疼的满地打滚，还不是喝口热水就爬起来，该干啥干啥。人家那一天红糖鸡蛋没断过，我坐月子都没那个待遇。”</p>
“哎哟，你这么一说，该不会真是坐小月子吧？”</p>
“不能吧？听那个送她上卫生院的小唐说，她流血流了一个月都没干净，好像是用的卫生纸不好，感染了还是咋的。怀孕了不能来事儿呀。”</p>
“小洛大夫，你听没听说啥？”</p>
有个婶子问洛清微了。</p>
她就摇头，“当时是我给看的，是有炎症，我治不了啊，咱卫生院没那个条件，不能做内镜，不知道内里具体啥情况，哪敢下手。就让去大医院了。”</p>
当时唐文在场，这个做不了假。</p>
“啥是内镜？”</p>
“就跟B超差不多，把探头放到身体里头去查病。”</p>
“B超不是查男孩女孩的吗？”</p>
“婶儿，B超是看病的，有没有长东西，长了啥东西，都能看，可不只是看男孩女孩的。”</p>
“哦，是这样啊。哎妈，那么老大个玩意儿伸到里头去，那可遭老罪了。”</p>
呃……</p>
这个……</p>
洛清微闭上嘴，她们怎么想怎么是吧，又不是上科普课。</p>
“看看，看看，那不是金家园子老支书家的那个儿，就谁给介绍对象都看不上眼那个，我昨儿个晚上还见着他去送小米儿呢。</p>
八成也是看上了。”</p>
“他们是咋联系上的呢？”</p>
“那有啥不能联系的，附近村子上的人都到咱福利社买东西，碰上也不稀奇。咋说上话的，就不是咱能知道的了，咱要有那本事，还用在这打土豆皮？不早当上娘娘啦？”</p>
婶子们笑起来。</p>
有一个婶子神神秘秘的，“这你们就不知道，人家不是福利社认识的。那谁出院那天我下晌请假早走了一会儿，正好遇上了，是宋成文赶马车送她回的知青院儿。人家早好了。”</p>
“宋家条件多好，这要是成了，多享福。咋还不足性，谁送东西都收呢？这么整，老支书能同意婚事儿？”</p>
“嫂子，这是咱看着宋家条件好，有手艺能挣钱。可再咋滴是农村户口，人家知青是城里来的，能愿意一辈子待农村？没看那些来了七八年的，都熬成老姑娘老光棍了，还多少都不愿意找当地的，宁可单着等回城嘛。”</p>
“啧啧啧，回啥城啊，年年城里的都往乡下来，还指着能回去呢？下来了还能让你再回去？工作能安排过来？我家小姑子那厂子里，说是一个人的活儿现在仨人干，工资都要开不出来了，再回去人？拿啥养活？”</p>
“话是这么说，总有人抱着希望不愿意接受现实呗。”</p>
……</p>
“别唠了，把土豆切了，要下锅了。”</p>
马叔喊了一嗓子，结束了这一场地头儿信息交流会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