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

    看着萧续,沈知书心里始终觉得怪异,以萧续之能,纵使落魄,何至于被几个下人欺辱?</p>

    他来沈府,当真就只是来帮工的?</p>

    想起虎符会丢失,此刻的沈知书看谁都持有几分怀疑,何况眼前的人是前世仇敌萧续。</p>

    沈知书咬了咬牙,看了一眼前方的萧续,决定试探一番,似无意的问绿萝,“下着雪,为何还让府中下人在院中打扫。”</p>

    绿萝愣了一下,顺着沈知书的视线看向前边,虽说将军今日归家,可夫人宽厚,自然不会让府中的人淋着雪打扫,约莫着,这人是被其他人挤兑了,才在此淋雪。</p>

    可姑娘……不是一向不管府中事的吗,怎么今日却突然关心起一个下人来?</p>

    “姑娘有所不知,近来府中人手不够,管家便招了些新的进来,从前府中下人便时有不对付,互相挤兑,这人约莫着是新来的,让人给欺负了。”</p>

    绿萝说话的间隙,沈知书瞥见不远处,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。</p>

    沈知书皱着眉头,沉声对身旁的绿萝和沉香说了些什么,不一会两人便点头离开。</p>

    她犹豫了片刻,手中撑伞,步子有些慢,行至萧续跟前,胳膊微微前倾,一半的伞,替他挡去了大部份的雪。</p>

    萧续身形一怔,抬眸再看,方才还站得极远,分明对自己生厌还有几分恶意的女子,此刻却撑着伞在自己身旁。</p>

    女子身上还裹着厚重珍贵的雪色狐裘,不难猜出此人身份,就是沈家嫡女。</p>

    他微微垂眸,有意避开那打量试探的目光,弯着身子,卑微且恭敬,与沈知书拉开了距离,又将自己置身于风雪中,嗓音沉而沙哑,像是裹着无边的寒气,“奴才见过姑娘。”</p>

    沈知书何曾见过萧续这般卑微的样子,她以为自己心中应该是舒爽的。</p>

    可她非但没有酣畅淋漓的快感,还有些不是滋味,实在复杂,她想去看萧续脸色,看看他这副样子是不是装出来的。</p>

    可对方却垂着脸,并不能够看见对方脸色,更无法看出对方在想什么半晌,她沉声问,“可是有人挤兑你,让你在此淋雪?”</p>

    萧续却是低沉着嗓子,“回姑娘,不曾。”</p>

    沈知书顿时眉头轻蹙,又继续试探,“府中不留品行不端之人,你若是受人欺负了,只需同管事的说一声,自有人护着你。”</p>

    萧续却还是低沉着嗓子,“不曾有人欺负奴才。”</p>

    面对沈知书的询问,萧续却始终垂着脸,仿佛怕这抬眼间冲撞了这府中的大姑娘。</p>

    十足的奴才样,看得沈知书心中烦躁。</p>

    她倒是宁愿看萧续几年后那副目中无人,“残害忠良”的奸佞样。</p>

    她心里头百感交集,上辈子,萧续就是在沈家,被府中下人挤兑,各种刁难,后来这事还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,可谓是颜面尽失。</p>

    那些个曾经欺辱过他,取笑过他的人,最后不是尸首异处,便是被绑在柱子上活活烧死。</p>

    因此,她从未想过,那个四年后看起来不可一世,让朝堂腥风血雨,令天下人都惧怕的人,此刻会却在寒风凛冽的雪中,衣着单薄,被自己府中的几个下人欺辱。</p>

    看着这般落魄可怜的萧续,却让沈知书觉得可笑,当真是天道好轮回,苍天饶过谁。</p>

    因为离得近了,看得便也就真切了些,她注意到,地上的雪,有些许的鲜红色,这时才发现,萧续那踩在雪上的脚,只剩一只破旧不堪的鞋,而另外一只脚,不知被什么划破,行至何处,鲜血便染红了何处的雪。</p>

    这一幕,刺激着沈知书,她不自觉的的攥紧了手中揣着的汤婆子,只觉一直以来的某种认知在分崩离析。</p>

    她承认自己有些许同情和可怜萧续了。</p>

    可一想起沈府出事之后,自己在萧续身边暗无天光,大仇不得报的日子,“趁他病,要他命”的报复心理,就半点不少。</p>

    沈知书啊沈知书,你若可怜萧续,谁来可怜你沈家。</p>

    萧续与沈知书拉开距离,沈知书便往前的近了一步,就差把整把伞遮到萧续脑袋上了。</p>

    即便萧续此刻看起来再可怜,对他出现在沈府的目的,沈知书却始终觉得不简单。</p>

    任是谁,都看不懂沈知书,这一惯娇贵的沈家大姑娘,这会儿怎么关心起一个下人来,更是执意要给人撑伞。</p>

    就在萧续还要拉开距离之际,却听见沈知书有些娇气的声音,“你也别扫了,这雪下得大,过来给本姑娘撑会儿伞。”</p>

    说着,她将伞往萧续面前递。</p>

    萧续身形一怔,似是明了,面上却犹豫了片刻,才颤颤巍巍应,“是。”</p>

    他放下了手中的扫帚,弯着腰,恭恭敬敬的从沈知书手里接过那把油纸伞,给她撑着。</p>

    无人能看见,就在他接过伞的那一刻,那双如潭般深邃的眸子里,浮现起一丝凌厉的寒气,带着不易让人察觉的杀意。</p>

    一股淡淡的幽香,缓缓侵占他的鼻息,不知是何处传来的香气,意外好闻,不令人生厌,却令此刻的萧续,有些心烦。</p>

    他的目标不是眼前这个矫揉造作的沈府嫡女,此刻沈重已快进京城,这个沈知书却挡在这里阻碍自己。</p>

    萧续何止心烦,若非怕打草惊蛇,此刻便想杀了沈知书。</p>

    而当他敛去眼底的狠戾时,整个人看上去,就与府中那些个下人并无二样,就是身形消瘦,看起来有些脆弱不堪。</p>

    沈知书看着,心说,这疯子大约是病了。</p>

    若是旁人见了,大约也是要可怜一会儿。</p>

    可沈知书看了,心里却毫无波澜,腹诽:病了又如何,横竖也病不死他。</p>

    若是病死了,那她真是要烧香拜佛,感谢沈家列祖列宗。</p>

    就在这时,绿萝和沉香回来了,赶着几个下人往这边来,嘴里头还骂骂咧咧着。</p>

    那几个下人一见沈知书,一个个的都跪了下来认错,“姑娘,我们知错了!”</p>

    “我们方才就是瞧着他在老爷院子里躲懒,没肯好好收拾,这才想着闹闹他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求姑娘饶过我们……”</p>

    沈知书敏锐的捕捉到下人口中的关键,眉头一蹙,萧续方才在父亲院子里头?</p>

    她心冷笑一声,萧狗果然不怀好意!</p>

    与此同时,正在撑伞的萧续眼底划过一抹浓郁的杀意。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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