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上来

    两年不见,谢君珩变化不大。

    依旧是剑眉星目,矜贵端方,只是下巴处多了一条浅浅的疤,平添狠厉,压迫感十足。

    沈宁捏紧绢帕,上前软声道:“我们谈谈吧。”

    谢君珩没拿正眼瞧她,漫不经心:“你拿什么跟我谈?”

    她无权无势,还有个身陷囹圄的夫君,这具身子不是她的筹码,只是她苟延残喘的救命稻草。

    沈宁比谁都清楚这一点,她并未退缩,直勾勾地看着谢君珩:“男女之事还是要配合才能得趣,偶尔霸王硬上弓一次是乐趣,若是一直如此,难免有损身份。”

    若非如此,张明渊也不会费尽心思要她主动送上门。

    谢君珩没接话,沉默压得沈宁喘不过气来。

    沈宁不敢露怯,继续说:“只要夫君能平安回家,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话,谢君珩终于掀眸看向沈宁。

    他的眼眸很黑,深不见底,一点儿温度都没有,像是尖利的冰刃,要把沈宁刺穿。

    半晌,沈宁听到他问:“所以当初你骗我的钱就是为了养这么个狗男人?”

    沈宁心尖狂颤,指尖掐进掌心才没有逃跑。

    公主府那日偷听之后,她使出了浑身解数哄谢君珩开心,床上、桌上、窗台上,什么姿势她都陪谢君珩试过。

    她会在动情时喊谢君珩的名字,会故意说梦话展现对他的依恋和爱慕,她让谢君珩觉得她好像爱惨了他,没了他就活不下去,谢君珩无法回应这样的爱意,便大把大把地给她花钱。

    她用谢君珩给的钱赎了身,在他以为自己深爱他的时候消失,然后嫁了人。

    谢家三郎是何等光风霁月的人物,瀚京贵女都任他挑选,他怎能容忍被一个妓子诓骗?

    沈宁跪下,一脸的视死如归:“骗你的人是我,和他无关,你要如何惩罚我都可以,只要别伤害他就行。”

    离开谢君珩之后,沈宁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,这张脸和这具身子实在太过惹眼,一不留神就会被人盯上,若不是周鸿远,她甚至都没有命活到今天。

    不知天高地厚得罪谢君珩的人是她,周鸿远是无辜的。

    屋里陷入沉寂,谢君珩没说好,也没说不好,就那么冷冰冰的看着她,如同看着一团死物。

    饶是如此,沈宁还是大着胆子膝行上前去解谢君珩的腰带,解到一半,手腕被扣住,沈宁慌乱抬头,撞入谢君珩晦暗不明的眸:“上来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直到烛火燃尽,沈宁才从屋里出来。

    腿软得厉害,出门时,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。

    “娘子小心。”

    婆子扶了沈宁一把,见她面色绯红,还有薄汗未消,暗道这周家娘子平日瞧着普普通通,在床榻之间竟是如此销魂模样,难怪少爷会不择手段,这谁见了能不动心啊?

    有软轿相送,沈宁比昨日早到家。

    李氏和周岚都睡了,家里静悄悄的。

    沈宁打了盆冷水草草擦了身子睡下,又起了个大早推着豆腐去铺子上卖。

    几天没开门,生意冷淡不少,一上午也没卖出去几块儿。

    沈宁打算把剩下的豆腐拿回去做成豆腐干,刚到家门口就听到周岚在和李氏吵架。

    “嫂嫂也是被逼的,姓张的厚颜无耻不肯放人,嫂嫂又能怎么办?”

    “你懂什么,男人在床上是最好说话的,她要是表现好一些,说几句好话,你哥早就回来了,只怕是我之前一直拦着不让他们同房,如今她尝到甜头,心思跑到别的男人身上去了。”

    周岚被惊到:“娘你为什么不让嫂嫂和哥哥同房?”

    李氏横了周岚一眼:“你哥明年就要进京赶考,正是关键时候,哪能让他把心思放在这种事上?”

    那你为什么还同意哥哥成婚?

    周岚腹诽,却不敢再跟李氏顶嘴。

    沈宁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才进去,周岚藏不住事,目光心虚地躲闪着。

    沈宁恍若未觉,麻溜弄了午饭,又开始做豆腐。

    晚上煮的面,沈宁干了一天的活,胃口还算不错,周岚却是心不在焉,不时朝门口张望,然而直到夜深张家也没来人。

    周岚有些不知所措:“嫂嫂,张家这是什么意思啊?哥哥还能回来吗?”

    “能。”

    谢君珩既然默认了,便不会食言。

    沈宁不愿多说,安抚了周岚几句睡下。

    接下来几日张家都没来人,沈宁的生活又恢复平静,这日她照旧早起去豆腐铺,一开门却看到周鸿远柱子一般杵在门口。

    沈宁连忙去扶住他。

    他的四肢都冻僵了,也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。

    沈宁皱眉:“外面这样冷,夫君回来怎么不敲门?”

    周鸿远目光黏在沈宁身上不肯挪开,他舔舔被冻裂的唇,哑声说:“我怕推开门你却不在。”

    他是宁肯毁掉前程入狱,也不愿让她受辱的。

    沈宁喉咙发紧,低声问:“我若不在你要如何?”

    “我会豁出这条命,为你讨个公道!”

    周鸿远答得毫不犹豫,沈宁的眼眶顿时热得厉害,她低下头不敢与周鸿远对视,故作轻松:“别动不动就豁出命去,成亲的时候可是说好要陪我到白头的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天色渐亮,晨雾又起,沈宁低着头,柔弱极了,周鸿远很想抱抱她,刚抬手,李氏就冲出来:“我的儿,你受苦了!”

    周岚闻声出来,也是泪流不止。

    沈宁看着这一幕,心里五味杂陈。

    不过是几日未见,再见到周鸿远沈宁却觉得恍若隔世,感动过后,她有些难以面对,宽慰一番还是去了豆腐铺。

    卖完豆腐,沈宁去医馆买了外伤药,又去集市买了半只鸡和半斤猪肉。

    回去的路上,她看到了谢君珩。

    谢君珩不是一个人,身边还有位女扮男装的小姑娘。

    小姑娘未做太多伪装,神情烂漫,看向谢君珩的目光是掩不住的爱慕,很好辨认。

    几乎是同时,谢君珩也看到沈宁。

    明明他们之间还隔着很长一段距离,明明街上人来人往,沈宁却还是感受到了谢君珩眼神里的侵略性。

    沈宁心头一紧,连忙收回目光,扎进旁边小巷。

    “谢大哥,你在看什么呀?”

    张明瑶顺着谢君珩的视线只看到攒动的人群,并未发现异常。

    “没什么。”

    谢君珩很是冷淡,转身上了马车,他的步子很大,张明瑶只能小跑才能跟上:“那边还有好多可以逛的,谢大哥不逛了么?”

    “天冷,没兴趣。”

    谢君珩一口回绝,又在张明瑶要跟着上马车的时候开口:“男女有别,你我不宜同乘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出门的时候你也没说不可以啊。

    无视张明瑶哀怨的目光,马车扬尘而去。

    沈宁绕了些路,回家晚了些,一进门就听到周岚抱怨:“嫂嫂,哥哥好不容易才回家,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呀,为了等你,饭菜全都冷了。”

    “周岚,”周鸿远沉了脸,“道歉!谁教你如此对长嫂不敬的?”

    “我只是实话实说,哥你怎么不讲道理?”

    周岚撇撇嘴,一脸委屈,周鸿远并不惯着她,直接把她关回屋里:“自己好好反省,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吃饭!”

    周岚在屋里嚎啕大哭,周鸿远充耳不闻,把煨在锅里的饭菜都端出来。

    他都做到这个份儿上,沈宁也没什么好气的,另外拿了个碗准备给周岚留菜,被周鸿远阻止:“不用管她,成婚后这个家都是你在操持,她如此不知好歹,不吃些苦头怎么行?”

    周鸿远平日都是温和有礼的,唯独在沈宁的事上态度强硬,寸步不让。

    这些日子沈宁惶惶不安的心,终于又有了安全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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