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
午饭过后，丫鬟领着镜春去一间厢房暂作歇息，她合衣小憩了小半个时辰，房门被敲响。</p>
来的人是三夫人孙氏的贴身丫鬟秋月：“镜春姑娘，我们夫人邀您过去一趟，吃吃茶，顺便帮忙将要带去村里的日用核对一遍。”</p>
镜春于是合上门随秋月去三夫人院子里。</p>
路上，她状似不经意地问：“三夫人现下在管府上事务么？”</p>
秋月答：“老爷让三夫人协助大夫人管家，大夫人身体抱恙，眼下越发多的是交与我们夫人来管了。”</p>
“大夫人身体抱恙，可是患了什么病？”</p>
秋月脸上闪过一瞬怪异神情，讷讷道：“奴婢不好多说主子的私事，望姑娘体谅。”</p>
镜春颔首表示理解，没再多过问。</p>
陈家昨日才迁回来，府里到处亟待清理，一路上碰着不少擦灰除尘的家仆。</p>
穿过花园时，秋月指着一处种满藤萝的围墙道：“大公子的院子收拾出来，人已经搬进去了。”</p>
现下日头正晒，镜春从门口望进去，只能看到三两个把守的小厮和在庭院中洒扫的丫鬟婆子，不见风宴身影。</p>
到了三夫人的院子，孙氏牵着镜春的手嘘寒问暖一阵，她们差不了几岁，可她说起话来浑然是一副长辈作态。</p>
寒暄完，孙氏将列的单子拿给镜春看，随口问了一句：“可识字？”</p>
“识字。”</p>
孙氏笑着说：“听闻亲家公是位会做学问的夫子，自然不会亏了女儿读书认字，是我多嘴。”</p>
镜春唇边牵着笑，眼里却一派平淡。</p>
这话何尝没有敲打之意？</p>
按高门大户的规矩，嫡庶有别，她若与陈允之成婚，便是嫡长媳，对孙氏的管家之权有威胁，她将她找来，既是拉拢，也是立威，让她谨记自己不过是一介寒门夫子的女儿。</p>
镜春接过孙氏列的单子，一一看下来，周全到显得余赘。</p>
“夫人，这几样家中备的都有，无需再带过去了。”她指出余赘的条目。</p>
孙氏瞥一眼，摇头道：“你有所不知，这些东西精细，需得备好的，能用不够，还得好用。”</p>
她这般说，镜春也不好反驳：“那便没有遗漏的了，夫人考虑周全。”</p>
正事说完，孙氏又拉着镜春说体己话，说她穿戴太素净，让丫鬟去取些珠宝首饰要送给她。</p>
镜春还未来得及开口婉拒，门外慌慌张张跑来个丫鬟，“噗通”跪在地上：“夫人，您快去大公子院子里看看，出事了！”</p>
孙氏竖起柳眉：“出何事了？”</p>
“大夫人去大公子院子里闹了！”丫鬟边说，边悄悄往镜春身上瞟。</p>
孙氏会意，连忙拉着镜春的手道：“镜春，你先在我这处坐着，我去去便回。”</p>
镜春知晓有些事不便让自己这个外人知道，便驯顺应下：“好。”</p>
孙氏带着人碎步小跑出门。</p>
这一坐便是半个时辰，镜春往门口看了几回都不见孙氏回来，于是起身跟房里的大丫鬟告辞。</p>
丫鬟想留人，但镜春去意已决，又不能强迫，想送她回去也被谢绝，只得随她去。</p>
镜春从三夫人院子里出来，行到没有高树遮蔽的开阔地带，遥遥看见西北方位的上空聚着一团未散的黑烟。</p>
她心下有了个猜测，顺着秋月带她来的路加快脚步返回，果不其然，走到那处墙上长满藤萝的院子外，便见院门口围满了家仆，小厮丫鬟拎着水桶、端着水盆进进出出，空气中弥漫着木材布料烧毁的焦糊气味儿。</p>
给孙氏通报的丫鬟说大夫人姜昭晚跑去陈允之院子里闹，看来这火和她脱不开干系了。</p>
镜春只悄悄看了几眼，不想引人注目，便绕路从假山后的小径回去自己的厢房。</p>
方从假山洞里出来，光线明亮些，她忽地急急刹住脚步。</p>
风宴独自坐在湖边，久久看着面前的翠湖，未有动作、未有言语。</p>
他换了身群青色衣裳，想来是被那场火殃及。</p>
镜春一时进也不是、退也不是，担心扰了他的清净，又怕他想不开投湖。</p>
她想了想，决定先退回假山洞里待上片刻，他若真是想不开，她在这处能及时喊人过来帮忙，若只是来散散心，也不怕误会了尴尬。</p>
镜春将声音压到最低，刚往后撤回一只脚，湖边的人倏然转过头直直朝她看过来，像一只鹰，一眼捕捉到猎物所在，目光锋利似刀刃，带着震慑人的磅礴气场。</p>
他见来人是她，眼里那股肃杀的神色即刻消散，变为散漫、淡漠，又不甚在意地转回头，没有与她交谈的意思。</p>
镜春看着他的背影，紧绷的腰背缓缓松懈，她长长舒了口气。</p>
方才的感觉实在不好受。</p>
湖畔有风，枝叶瑟瑟作响，不远处人声喧哗，如此喧闹的环境下，他竟然还能敏锐察觉到她发出的细微动响，简直像话本里的武功高手。</p>
还有他转头那一瞬的眼神，让她生出毛骨悚然之感，像是她有所耳闻、却从未体会过的……杀意。</p>
是了，杀意。</p>
印象中一身书生气的陈允之，竟然会流露出带杀意的眼神，到经历了什么会这般性情大变？</p>
好在他那份杀意只是出于警觉，而非针对她，否则即使鱼死网破、或被骂忘恩负义，她都要想办法赖掉这门婚事。</p>
既然对方看见了也当她不存在，镜春自然不会上赶着讨好，她当即转身打算从假山洞退出去，另寻一条道路离开。</p>
未成想没走多远，山洞入口处传来窸窣走路交谈声，来人偏偏是陈廊。</p>
他声音里带着浓重怒意：“她怎么样了？”</p>
回话的是管家：“大夫人一直在哭嚎怒骂，怕她再冲动行事，还未松绑。”</p>
“既然吃饱了饭用力气来干这些事，晚饭便不必给她留了！”</p>
镜春目光晃颤，心跳声震得耳麻。</p>
陈廊与姜昭晚十余年的恩爱情分，如今却到了绑着她不给吃饭的地步。</p>
声音近在两丈开外，镜春来不及多想，拔腿便往回跑。</p>
比起面对风宴的冷脸，她更担心被陈廊知晓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。</p>
她压着脚步声跑得匆忙，待出了山洞才将步子放缓。</p>
风宴一开始没动，待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，他才又转回头，眼里带着不耐烦。</p>
镜春知道自己扰了他的清净，不招他待见，但眼下只能硬着头皮与他说话：“允之，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？”</p>
“自然是躲清净。”风宴声音冷淡，暗指她明知故问。</p>
他说话夹枪带棒，镜春不愿与他多说，将好陈廊和管家从山洞里出来。</p>
“这般巧，镜春也在。”陈廊换了一副面孔，说话带笑。</p>
镜春讶然转身，欠身行了个礼：“陈伯伯。三夫人让我去她屋里核对日用单子，出来时发现那处院子失了火，担心与人冲撞便改了道，未成想允之也在此处。”</p>
“哈哈，这般说来，我和管家来的不是时候，该让你们多说些话。”</p>
管家附和：“老爷说的是，镜春姑娘与大公子多年未见，想来是有许多话要说。”</p>
两人说得开怀，镜春和风宴一个垂眼默然，一个冷着脸。</p>
陈廊咳一声，又正色道：“宅子年头已久，门窗经不得烧，眼下虽已灭了火，却住不得人了，我来就是带允之去新的院子安置。镜春，你可要一道去？”</p>
镜春自然不想去。</p>
她随口找了个由子：“陈伯伯，趁着来城里一趟，我想给自己置办些日用，正打算出门呢。”</p>
“如此，管家，派两个丫鬟跟着帮衬。”</p>
镜春抢在管家应声前，道：“多谢陈伯伯好意，东西不多，我一人上街足够了。”</p>
陈廊眼里浮起一丝不悦，但想到镜春是个乡野女子，比不得大家闺秀，也并非真是他陈家儿媳，便也不去计较。</p>
“那你便自己去吧，当心些，早去早回。”</p>
“是，镜春告退。”镜春如愿离开。</p>
待人走远，陈廊脸上的笑淡下来，他将管家屏退，不讲究地在一块景观石上坐下来，疲惫地叹了口气。</p>
“将军，你未受伤吧？”他歉然问。</p>
风宴未回答他的问题，只问：“你家夫人如何了？”</p>
“我让人将她绑回院子里去了。她如今疯得无法无天，竟敢放火烧宅子，当真是要请个郎中来看看是不是患了疯癫病！”</p>
风宴冷眼看他半，哼笑一声：“你知不知道她为何烧纵火？”</p>
“为何？”</p>
“她点火时说：‘我孩子的家，就算烧了，也不能让旁人占了去！’”</p>
“……”陈廊哑然。</p>
“你该是能猜到吧？她定是受了刺激才会做出这等举动。我听闻你家长子于八年前丧命，而你二女儿如今六七岁，等同于你在陈允之死后一年之内纳妾生女。陈大人，你对令夫人够狠的。”</p>
陈廊脸上阴沉，少有地出言顶撞：“风将军，你懂什么。允之死后，昭晚成日以泪洗面，我一见她便要听她痛哭，她跨不过去，便连带着也不许我跨过去。我说与她再生一个孩子，她不愿，还对我口出恶言。可不再生一个还能怎么办？允之又不能死而复生！我可是家中单传，若任由她放肆，陈家香火岂不是要断在我手中？这偌大家业岂不是要拱手送人？我与她恩爱十余年，一心一意对她一人，可到头来却是娇惯了她，忘了尊夫的本分！”</p>
“她是该怨你。”风宴并未因他的话动容，“我不管你们的家长里短，但今日之事，你不必想着为我出气而苛待你夫人，本就是我顶用她儿子的名头保命，我谢她还来不及，可莫替我做忘恩负义之事。”</p>
“……”</p>
风宴手臂僵硬施力，推动轮椅滚动，他淡声吩咐：“管家，带我去新住处。”</p>
管家觑一眼陈廊的脸色，不敢违逆：“是。”</p>
来的人是三夫人孙氏的贴身丫鬟秋月：“镜春姑娘，我们夫人邀您过去一趟，吃吃茶，顺便帮忙将要带去村里的日用核对一遍。”</p>
镜春于是合上门随秋月去三夫人院子里。</p>
路上，她状似不经意地问：“三夫人现下在管府上事务么？”</p>
秋月答：“老爷让三夫人协助大夫人管家，大夫人身体抱恙，眼下越发多的是交与我们夫人来管了。”</p>
“大夫人身体抱恙，可是患了什么病？”</p>
秋月脸上闪过一瞬怪异神情，讷讷道：“奴婢不好多说主子的私事，望姑娘体谅。”</p>
镜春颔首表示理解，没再多过问。</p>
陈家昨日才迁回来，府里到处亟待清理，一路上碰着不少擦灰除尘的家仆。</p>
穿过花园时，秋月指着一处种满藤萝的围墙道：“大公子的院子收拾出来，人已经搬进去了。”</p>
现下日头正晒，镜春从门口望进去，只能看到三两个把守的小厮和在庭院中洒扫的丫鬟婆子，不见风宴身影。</p>
到了三夫人的院子，孙氏牵着镜春的手嘘寒问暖一阵，她们差不了几岁，可她说起话来浑然是一副长辈作态。</p>
寒暄完，孙氏将列的单子拿给镜春看，随口问了一句：“可识字？”</p>
“识字。”</p>
孙氏笑着说：“听闻亲家公是位会做学问的夫子，自然不会亏了女儿读书认字，是我多嘴。”</p>
镜春唇边牵着笑，眼里却一派平淡。</p>
这话何尝没有敲打之意？</p>
按高门大户的规矩，嫡庶有别，她若与陈允之成婚，便是嫡长媳，对孙氏的管家之权有威胁，她将她找来，既是拉拢，也是立威，让她谨记自己不过是一介寒门夫子的女儿。</p>
镜春接过孙氏列的单子，一一看下来，周全到显得余赘。</p>
“夫人，这几样家中备的都有，无需再带过去了。”她指出余赘的条目。</p>
孙氏瞥一眼，摇头道：“你有所不知，这些东西精细，需得备好的，能用不够，还得好用。”</p>
她这般说，镜春也不好反驳：“那便没有遗漏的了，夫人考虑周全。”</p>
正事说完，孙氏又拉着镜春说体己话，说她穿戴太素净，让丫鬟去取些珠宝首饰要送给她。</p>
镜春还未来得及开口婉拒，门外慌慌张张跑来个丫鬟，“噗通”跪在地上：“夫人，您快去大公子院子里看看，出事了！”</p>
孙氏竖起柳眉：“出何事了？”</p>
“大夫人去大公子院子里闹了！”丫鬟边说，边悄悄往镜春身上瞟。</p>
孙氏会意，连忙拉着镜春的手道：“镜春，你先在我这处坐着，我去去便回。”</p>
镜春知晓有些事不便让自己这个外人知道，便驯顺应下：“好。”</p>
孙氏带着人碎步小跑出门。</p>
这一坐便是半个时辰，镜春往门口看了几回都不见孙氏回来，于是起身跟房里的大丫鬟告辞。</p>
丫鬟想留人，但镜春去意已决，又不能强迫，想送她回去也被谢绝，只得随她去。</p>
镜春从三夫人院子里出来，行到没有高树遮蔽的开阔地带，遥遥看见西北方位的上空聚着一团未散的黑烟。</p>
她心下有了个猜测，顺着秋月带她来的路加快脚步返回，果不其然，走到那处墙上长满藤萝的院子外，便见院门口围满了家仆，小厮丫鬟拎着水桶、端着水盆进进出出，空气中弥漫着木材布料烧毁的焦糊气味儿。</p>
给孙氏通报的丫鬟说大夫人姜昭晚跑去陈允之院子里闹，看来这火和她脱不开干系了。</p>
镜春只悄悄看了几眼，不想引人注目，便绕路从假山后的小径回去自己的厢房。</p>
方从假山洞里出来，光线明亮些，她忽地急急刹住脚步。</p>
风宴独自坐在湖边，久久看着面前的翠湖，未有动作、未有言语。</p>
他换了身群青色衣裳，想来是被那场火殃及。</p>
镜春一时进也不是、退也不是，担心扰了他的清净，又怕他想不开投湖。</p>
她想了想，决定先退回假山洞里待上片刻，他若真是想不开，她在这处能及时喊人过来帮忙，若只是来散散心，也不怕误会了尴尬。</p>
镜春将声音压到最低，刚往后撤回一只脚，湖边的人倏然转过头直直朝她看过来，像一只鹰，一眼捕捉到猎物所在，目光锋利似刀刃，带着震慑人的磅礴气场。</p>
他见来人是她，眼里那股肃杀的神色即刻消散，变为散漫、淡漠，又不甚在意地转回头，没有与她交谈的意思。</p>
镜春看着他的背影，紧绷的腰背缓缓松懈，她长长舒了口气。</p>
方才的感觉实在不好受。</p>
湖畔有风，枝叶瑟瑟作响，不远处人声喧哗，如此喧闹的环境下，他竟然还能敏锐察觉到她发出的细微动响，简直像话本里的武功高手。</p>
还有他转头那一瞬的眼神，让她生出毛骨悚然之感，像是她有所耳闻、却从未体会过的……杀意。</p>
是了，杀意。</p>
印象中一身书生气的陈允之，竟然会流露出带杀意的眼神，到经历了什么会这般性情大变？</p>
好在他那份杀意只是出于警觉，而非针对她，否则即使鱼死网破、或被骂忘恩负义，她都要想办法赖掉这门婚事。</p>
既然对方看见了也当她不存在，镜春自然不会上赶着讨好，她当即转身打算从假山洞退出去，另寻一条道路离开。</p>
未成想没走多远，山洞入口处传来窸窣走路交谈声，来人偏偏是陈廊。</p>
他声音里带着浓重怒意：“她怎么样了？”</p>
回话的是管家：“大夫人一直在哭嚎怒骂，怕她再冲动行事，还未松绑。”</p>
“既然吃饱了饭用力气来干这些事，晚饭便不必给她留了！”</p>
镜春目光晃颤，心跳声震得耳麻。</p>
陈廊与姜昭晚十余年的恩爱情分，如今却到了绑着她不给吃饭的地步。</p>
声音近在两丈开外，镜春来不及多想，拔腿便往回跑。</p>
比起面对风宴的冷脸，她更担心被陈廊知晓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。</p>
她压着脚步声跑得匆忙，待出了山洞才将步子放缓。</p>
风宴一开始没动，待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，他才又转回头，眼里带着不耐烦。</p>
镜春知道自己扰了他的清净，不招他待见，但眼下只能硬着头皮与他说话：“允之，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？”</p>
“自然是躲清净。”风宴声音冷淡，暗指她明知故问。</p>
他说话夹枪带棒，镜春不愿与他多说，将好陈廊和管家从山洞里出来。</p>
“这般巧，镜春也在。”陈廊换了一副面孔，说话带笑。</p>
镜春讶然转身，欠身行了个礼：“陈伯伯。三夫人让我去她屋里核对日用单子，出来时发现那处院子失了火，担心与人冲撞便改了道，未成想允之也在此处。”</p>
“哈哈，这般说来，我和管家来的不是时候，该让你们多说些话。”</p>
管家附和：“老爷说的是，镜春姑娘与大公子多年未见，想来是有许多话要说。”</p>
两人说得开怀，镜春和风宴一个垂眼默然，一个冷着脸。</p>
陈廊咳一声，又正色道：“宅子年头已久，门窗经不得烧，眼下虽已灭了火，却住不得人了，我来就是带允之去新的院子安置。镜春，你可要一道去？”</p>
镜春自然不想去。</p>
她随口找了个由子：“陈伯伯，趁着来城里一趟，我想给自己置办些日用，正打算出门呢。”</p>
“如此，管家，派两个丫鬟跟着帮衬。”</p>
镜春抢在管家应声前，道：“多谢陈伯伯好意，东西不多，我一人上街足够了。”</p>
陈廊眼里浮起一丝不悦，但想到镜春是个乡野女子，比不得大家闺秀，也并非真是他陈家儿媳，便也不去计较。</p>
“那你便自己去吧，当心些，早去早回。”</p>
“是，镜春告退。”镜春如愿离开。</p>
待人走远，陈廊脸上的笑淡下来，他将管家屏退，不讲究地在一块景观石上坐下来，疲惫地叹了口气。</p>
“将军，你未受伤吧？”他歉然问。</p>
风宴未回答他的问题，只问：“你家夫人如何了？”</p>
“我让人将她绑回院子里去了。她如今疯得无法无天，竟敢放火烧宅子，当真是要请个郎中来看看是不是患了疯癫病！”</p>
风宴冷眼看他半，哼笑一声：“你知不知道她为何烧纵火？”</p>
“为何？”</p>
“她点火时说：‘我孩子的家，就算烧了，也不能让旁人占了去！’”</p>
“……”陈廊哑然。</p>
“你该是能猜到吧？她定是受了刺激才会做出这等举动。我听闻你家长子于八年前丧命，而你二女儿如今六七岁，等同于你在陈允之死后一年之内纳妾生女。陈大人，你对令夫人够狠的。”</p>
陈廊脸上阴沉，少有地出言顶撞：“风将军，你懂什么。允之死后，昭晚成日以泪洗面，我一见她便要听她痛哭，她跨不过去，便连带着也不许我跨过去。我说与她再生一个孩子，她不愿，还对我口出恶言。可不再生一个还能怎么办？允之又不能死而复生！我可是家中单传，若任由她放肆，陈家香火岂不是要断在我手中？这偌大家业岂不是要拱手送人？我与她恩爱十余年，一心一意对她一人，可到头来却是娇惯了她，忘了尊夫的本分！”</p>
“她是该怨你。”风宴并未因他的话动容，“我不管你们的家长里短，但今日之事，你不必想着为我出气而苛待你夫人，本就是我顶用她儿子的名头保命，我谢她还来不及，可莫替我做忘恩负义之事。”</p>
“……”</p>
风宴手臂僵硬施力，推动轮椅滚动，他淡声吩咐：“管家，带我去新住处。”</p>
管家觑一眼陈廊的脸色，不敢违逆：“是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