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本
我在正月初七剪了头发。</p>
隔天二舅就车祸去世。</p>
二舅妈把二舅的尸体搬到了法院门口。</p>
转身上法庭控诉我杀人。</p>
理由是正月理发死舅舅。</p>
我又惊又怕，二舅妈怎么一夜之间疯疯癫癫？</p>
那时我还不知道，其实二舅妈才是我家最正常的那个。</p>
1</p>
车祸的初步调查结果是意外。</p>
现场除了我们这些当事人，还来了乌泱泱一大群记者。</p>
法庭上，法官满头黑线，毕竟外面还有一具尸体。</p>
「杀人要有证据，不可空口诽谤。」</p>
此时，二舅妈眼泪鼻涕头发糊一脸。</p>
「现在是我死了丈夫，你还要我拿出证据，那你们是干嘛的？吃干饭的啊？」</p>
她转头又对在场的记者哭诉。</p>
「他们一伙的，就会欺负我们无权无势的老百姓，你们一定要帮帮我啊呜呜呜呜。」</p>
二舅妈对着记者又跪又拜。</p>
「今天不给我一个公道，我就让我死鬼老公烂在外面算了呜呜呜呜。」</p>
法官听了两眼一黑，晕倒了。</p>
场面一度失控。</p>
我看着二舅妈悲痛又热闹的脸，总觉得很不真实。</p>
这个女人，平时温柔斯文，话也不多，对我也总是和和气气的。</p>
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发疯过。</p>
二舅妈不顾记者镜头，扯住我的衣服，揪着我的头发。</p>
「你就是故意杀人，你要赔偿我100万。」</p>
「你害死了你二舅，不赔钱以后没亲戚做。」</p>
「我去你单位告发你，让你丢工作。」</p>
「我还要全市贴满你的照片，让你出不了门，上不了街，受万人唾骂。」</p>
法官黑着脸扶着额头，驳回了她的诉讼请求。</p>
理由就两个字：胡闹！</p>
此时二舅妈躺在地上，抱着我的脚，大声叫唤。</p>
「没天理啊，没天理啊！不赔钱，就赔命！」</p>
事出反常必有妖。</p>
直觉告诉我，二舅的死恐怕另有隐情。</p>
2</p>
从法院回来的几天内。</p>
二舅妈接待了一波又一波记者，一帮又一帮自媒体。</p>
就差没自己给自己买上热搜。</p>
我们一大家子人被她闹得焦头烂额。</p>
邻居生活也受影响，纷纷怨声载道。</p>
外公外婆不想多事，打算赶紧挑个黄道吉日，葬了二舅算了。</p>
这个想法一说，本来坐在角落像木头人一样的二舅妈突然跳起来。</p>
「不能葬不能葬！绝对不能葬！葬了就没了，没了，什么都没了！」</p>
「温玲，你又发什么疯！你这个贱人！放开我妈！」</p>
温玲是二舅妈的名字，骂她的正是我妈。</p>
「不能葬！谁敢葬我杀了谁！」</p>
二舅妈揪住外婆的头发，我妈揪住她，我揪住我妈。</p>
一家人大打出手，个个鼻青脸肿。</p>
自从二舅出事，二舅妈大受打击，成了木头人。</p>
但只要一提二舅，她就会发疯，轻则破口大骂，重则出手打人。</p>
但我毕竟是警校学生，主修过犯罪心理学。</p>
怎么看二舅妈都不像真疯，反而很像装疯。</p>
一个人什么情况下会装疯？</p>
一是掩饰犯罪，一是躲避威胁。</p>
为了验证我的想法，我决定试探她一下。</p>
3</p>
大家都忙着处理二舅的后事。</p>
没人管二舅妈，她就整天躲在房间里。</p>
我找了个借口避开众人，单独去找她。</p>
我正准备敲门，却发现房门没关，只是虚掩着。</p>
而二舅妈正背对着我，将一个月饼盒推进床底。</p>
「舅妈，你在干什么？」</p>
二舅妈被我唐突的到来吓了一跳，脚一滑，坐到了地上。</p>
她嘴巴张开又合上，却什么也没说出口。</p>
直觉告诉我，她心虚了。</p>
我走过去想扶起她，身后突然有人说话。</p>
「阿明，你离她远点。」是大舅过来了。</p>
「她这样对你，你还管她做什么。」</p>
大舅把我拉出房间，回头瞪了二舅妈一眼。</p>
二舅妈浑身打颤，像极了惶恐的小猫，跟法庭上判若两人。</p>
当着大舅的面，我也不好问什么。</p>
但我心里惦记着被二舅妈藏起来的月饼盒。</p>
里面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。</p>
我一定要找个机会，把月饼盒偷出来。</p>
4</p>
想不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。</p>
二舅妈接了个电话，就匆匆忙忙出门了。</p>
我立刻溜进二舅妈房间，用了晾衣杆，才把角落里的盒子扒拉出来。</p>
居然是一份保单？！</p>
投保人是二舅，受益人是二舅妈。</p>
如果二舅意外死亡，二舅妈能得到一笔不小的理赔款。</p>
难道二舅的死，跟这份保单有关？</p>
从既得利益者的角度看，二舅妈获利最大，应该是最大嫌疑人。</p>
我翻开了保单的合同。投保时间是七年前。</p>
不对！二舅妈根本不缺钱。</p>
保险已经买了这么多年，就算二舅妈有意害他，也不用等到现在。</p>
何况他们感情好得不像话，结婚这么多年，从来不吵架。</p>
情杀，自然也不可能。</p>
事情肯定不是这么简单。</p>
正当我想得入神，我的手机响了，是做法医的师兄打来的。</p>
「阿明，你二舅的验尸报告出来了，结果是……」</p>
「什么？！怎么会这样！你确定没弄错？」</p>
「不会错，反复化验过几次了。」</p>
「我家人那边，你先别通知他们，就说报告还没出来，尽量帮我拖延时间。」</p>
车祸的谜团越来越多，我必须抓紧时间。</p>
5</p>
二舅车祸的初步调查结果是意外。</p>
在每天必经的山路上冲出护栏，连人带车摔下山崖。</p>
车找到的时候已经散成一堆零件，人当场就没了。</p>
据说已经摔成肉泥，要用铁铲才能把我舅铲起来。</p>
因为是两天后才被人发现，不少部位被野兽吃掉了，全尸都殓不齐了。</p>
当时还是我大舅报的警。</p>
二舅经常不回家过夜，所以他失踪个两三天是不会有人知道的。</p>
那天大舅正好有事找二舅，二舅手机却一直打不通。</p>
大舅疑心他出了事，才报的警。</p>
果然当天就有人报案，在山崖下有一辆坠崖汽车。</p>
听我妈说，认尸的时候，二舅妈晕过去好几次，也吐了好几次。</p>
我想我以后，不会再吃肉饼、肉松和肉酱了。</p>
二舅妈温玲嫁进我家十多年，一向是个温婉的女人。</p>
人长得漂亮，性格又好，尊老爱幼，从不来事。</p>
我无论如何都没法把原本的舅妈，跟法庭上那个撒泼打滚的疯颠女人联系到一起。</p>
会不会有这种可能？</p>
二舅妈靠发疯来转移视线，目的是掩饰她的杀人嫌疑？</p>
6</p>
我抽空跑了一趟公安局，去找师兄。</p>
验尸结果显示二舅血液里含有阿米替林、氯苯比胺，是很常见的抗抑郁药。</p>
二舅开车前还喝了点小酒，但酒精浓度在正常范围内。</p>
单单这么看，并没有什么问题，符合意外事故的推断。</p>
师兄说道：「根据药物在血液中的耐受程度，死者应该是不久前才开始服用抗抑郁药的。」</p>
二舅一向是个不求上进的家里躺。</p>
仗着自己有点小钱，整天不务正业，游手好闲。</p>
日子过得逍遥自在，谁都有可能抑郁，唯独他不可能。</p>
胃病倒是一直有，还每天要喝酒，所以一直好不了。</p>
「阿米替林、氯苯比胺和酒精会起反应，同时服用会引起呼吸困难和手脚麻痹，开车之前服用就有可能引起车祸。」师兄进一步解释道。</p>
「如果有人知道他每天饭前会吃胃药，饭后会喝酒，那么只要将他的胃药换成抗抑郁药，就能杀人的同时瞒天过海？」</p>
「没错，而且这两款抗抑郁药的样子跟胃药差不多，普通人根本看不出差别。」</p>
「换药……就只有身边的人能做到了。」</p>
「所以你有怀疑对象了吗？」</p>
「舅妈很可疑，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。</p>
「师兄，交警那边你有没有人脉？能不能帮我申请一次详细的事故车辆鉴定？」</p>
师兄爽快地答应了，有关系就是好办事！</p>
如果车祸是人为的，车检必然能查出蛛丝马迹。</p>
7</p>
验尸报告是大舅拿回来的。</p>
拿回来也没有人看，毕竟人都死了，怎么死的也就不那么重要了。</p>
正好大家都在，我可以趁机查查换药的事情。</p>
其实在这之前我已经去过二舅平时看病的医院。</p>
确认过二舅没得抑郁症，也没开过这方面的药。</p>
我指着报告上的两个药名，假装不懂，问这是什么意思。</p>
大舅：「法医说是你二舅平时吃的药。」</p>
我：「二舅看起来身体挺健康，不像有病啊？」</p>
大舅：「也没什么大病，就是胃不好，老毛病了。每天饭前要吃药，你也知道的。」</p>
确实，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，所以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换药的凶手。</p>
我必须暗地里查，不能打草惊蛇。</p>
于是我借口胃痛，问二舅妈拿来二舅的药。</p>
其实自从出庭回来，二舅妈又变回以前的样子。</p>
对我客客气气，就好像之前发生的事不是她搞出来的一样。</p>
总之她身上疑点重重。</p>
拿到药后我立刻赶去找师兄，让他帮忙化验一下成分。</p>
师兄很快就拿着结果回来了，「包装盒是胃药，但里面的药丸是抗抑郁药。」</p>
「跟二舅血液里的一样？」</p>
「没错，可以确定的是，你二舅吃的就是这些药。」</p>
「但这药是二舅妈给我的，如果下药的是她，她完全可以换回去。」</p>
「没错，所以她可能并不知情。」</p>
「师兄，你的意思是，二舅妈不知道药被换了？」</p>
「原本的胃药样本我也拿来了，样子是不是很像？」</p>
「确实很像。难怪舅妈没发现，可能连二舅也没发现。」</p>
那么现在基本可以排除舅妈的嫌疑。</p>
但是要如何才能查出换药之人呢？</p>
「时间，」师兄说，「凶手是算好了时间，让二舅吃了这些药大概15天左右，药物的副作用才达到最大程度。」</p>
没错，这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。</p>
也能洗清舅妈的嫌疑。</p>
8</p>
从二舅出事往前推算的第15天，大家都在干什么？</p>
二舅本人正好约了朋友去水库露营钓鱼。</p>
这正好给了凶手换药的机会。</p>
那天一大早，二舅妈就跟朋友出去了。</p>
大舅虽然经常过来，但那几天他都在外地出差。</p>
家里只剩下我外公外婆，以及来窜门的我妈。</p>
这就很尴尬了！</p>
这三个人，都是最不可能杀害二舅的人。</p>
福尔摩斯说过，当你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性，剩下的无论多不可能都是真相。</p>
我只能硬着头皮去问了。</p>
出乎我意料的是，外婆居然承认药是她放到二舅药瓶里去的。</p>
外婆：「药确实是我放进去的，那天看到客厅茶几上的糖果罐子里撒了药，我一看这不是你二舅平时吃的胃药吗，怎么撒这里了，就帮他放回药瓶子里去了。」</p>
我：「那么说来，你并不知道那是什么药？」</p>
外婆：「不就是你二舅的胃药吗？看他吃了这么多年，不会不认得。」</p>
我：「但那确实不是胃药，是抗抑郁药，跟酒会起反应，二舅恐怕就是吃了这药，又喝了酒，才出的车祸。」</p>
外婆脸色一下子白了，偷偷跟外公对了一下眼神。</p>
9</p>
二舅妈突然从门外冲进来，她显然听到了我们说的话。</p>
「你这个老虔婆，自己儿子都害，你还是不是人！」</p>
二舅妈把外婆推到地上，坐在她身上，拳打脚踢。</p>
女人发起疯来，大汉都拉不住。</p>
我、我妈、外公三个人都没法拉住舅妈。</p>
外婆被她打得昏了过去。</p>
等外婆醒过来，已经在医院吊着水了。</p>
外婆：「那个贱人，连婆婆都敢打，看我赶不赶她走！」</p>
我妈：「妈，别气了，她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。」</p>
我：「怪不得舅妈，你们难道就不怀疑，二舅的死是人为的？」</p>
外婆：「你什么意思？警察不都说了是意外吗？」</p>
我妈：「阿明，住口！别胡说八道！」</p>
连一向不管婆媳矛盾的外公都开口叫我不要再胡说。</p>
而后大家突然不再说话，却都人人神色凝重。</p>
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。</p>
师兄打来的，车检结果出来了。</p>
跟我预料的一样，车被动过手脚。</p>
二舅的死根本就不是意外。</p>
而杀人凶手，就在这一大家子人当中！</p>
10</p>
很快就到了二舅下葬的日子。</p>
二舅妈没再阻挠，反而安静得很。</p>
只是她每次看向我的眼神都欲言又止。</p>
车检的结果我没有告诉任何人。</p>
这迷雾重重的表象下透露着一个可怕的猜想。</p>
我发现葬礼上外公外婆和我妈都心不在焉。</p>
显然心里藏着事。</p>
我把我的疑惑对我妈说了，但隐去了尸检和车检的实情。</p>
我妈劈头盖脸就把我痛骂一顿。</p>
说我是白眼狼，怀疑到自己人头上。</p>
「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，但好歹在十里八乡名声不错，你要是乱说话毁了我们名声，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了！」</p>
「现在死的是你弟弟，不是别人，难道名声比你弟弟还重要？」</p>
「你是读书读坏脑了，还是警校出来的看谁都像犯人？」</p>
「妈，你怎么是非不分？」</p>
「现在是你是非不分，我警告你，别胳膊肘往外拐。今天说的话最好烂在肚子里，和谁也别提起，这件事，也不准再查了。」</p>
我妈甩了我一把掌，警告完就走了。</p>
二舅妈却在门外，听到了我们的对话。</p>
她神情凝重，咬紧嘴唇、握紧拳头。</p>
11</p>
我之所以跟我妈说那些话，不是为了得到她的支持。</p>
相反，我是在试探她。</p>
现在我基本可以肯定我的猜想了。</p>
如果凶手是二舅妈，大家老早就把她绑去警察局了。</p>
虽然二舅妈嫁来我家已经十多年。</p>
但一开始老一辈是不同意的。</p>
因为她娘家比较穷，大家对她不待见。</p>
即使嫁过来这么多年，大家对她的看法也没多大改变。</p>
二舅妈在这个家受过很多委屈，好在有二舅疼她，处处维护她。</p>
所以他俩的感情一向都很好，二舅妈是不可能害死二舅的。</p>
二舅出事之后，她明明是最伤心的那个。</p>
葬礼仪式之后，大舅把我拉到一旁。</p>
「阿明，你妈都跟我说了，你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吗？」</p>
「只是我的猜想，还没找到实质的证据。」</p>
「弟弟他死得惨啊，如果他真是被人害的，我绝对不放过那个人。阿明，大舅知道你有本事，能把事情查清楚，大舅支持你。如果有什么要大舅帮忙，你尽管说。你妈那边你不用担心，我今天才说了她一顿。」</p>
大舅又交代了两句小心安全之类的话，就离开了。</p>
大舅前脚刚走，二舅妈就拦住了我。</p>
我第一反应是她又想来发难。</p>
谁料她竟然说：「阿明，我都听到了，舅妈心里感激，但这事，你还是别查了吧。」</p>
我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。</p>
二舅妈又说了一遍，我才确定没听错。</p>
「舅妈，你装疯难道不是为了引起我注意，让我查这件事吗？」</p>
「什……什么装疯……阿明你可别胡说」，二舅妈一边心虚地偷瞄身后，一边压低了声线。</p>
「放心你装得挺像，连我也差点没看出来，别人更不可能发现。」</p>
「阿明，舅妈说真的，算……算了吧，人都死了。」</p>
「人死当然不能复生，但你呢，你不打算在这个家呆下去了吗？」</p>
二舅妈愣了，显然她没有想过以后的事情。</p>
「阿明，你不怪舅妈之前这样对你吗？」</p>
「你是说大闹法庭的事？哈哈……挺有趣的，也算是个奇葩的体验。」</p>
「你不怪舅妈就好，我也是没有办法，娘家离得远，根本不管我的事。但你二舅的事，别查了，舅妈怕你出事。」</p>
……</p>
二舅妈一直强调我的安全，却又不肯说出更多事情。</p>
我拗不过她，只好先答应下来。</p>
安慰她两句，就送她上车。</p>
开弓没有回头箭，何况我有预感，真相已经离我很近。</p>
我是不可能不查下去的。</p>
12</p>
葬礼结束，天都快黑了，我才从山上开车回家。</p>
开了没多久，我就发现我的车出问题了。</p>
刹车不好使了。</p>
一开始还勉强能用，但多踩几次，就渐渐失灵。</p>
直到完全刹不住。</p>
现在是下坡路，没有刹车等于跳伞没有降落伞。</p>
当我发现刹车失灵的时候，已经来不及停下来了。</p>
车速越来越快。</p>
这时后面出现一盏远光灯。</p>
我心里一松，有人在后面，我可以向他求救。</p>
于是我赶紧打开双闪，希望后面的人可以看出我车的异常。</p>
但是紧接着后车开始加速。</p>
这不正常，因为我的车速已经超过限速不少了。</p>
他加速显然不是想超车。</p>
「磅」的一声巨响，我被撞得五脏六腑都差点移位。</p>
幸好我拼命抓住方向盘，才不至于被撞出护栏之外。</p>
而这里正是紧靠悬崖的一段路。</p>
他是来杀我的。</p>
我的脑子剧烈运转起来。</p>
就算他不把我撞出悬崖，单凭我刹车失灵，也必死无疑。</p>
后车再次加速。</p>
我的时间不多了，机会稍纵即逝。</p>
我只能拼一次了，横竖都是死，死也要拉个垫背的。</p>
没错，就是前面了！</p>
虽然山路很窄，但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个小平台。</p>
我瞄准时机，拉起手刹。</p>
借助小平台的空间和护栏的缓冲，来了个360度大漂移。</p>
调转车头之后，我继续朝他撞过去。</p>
13</p>
我警校可不是白上的。</p>
对方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狠。</p>
堪堪避开了我，擦着护栏停了下来。</p>
他四个车轮和发动机都冒着烟。</p>
我也得以刹住了车，还所幸只有轻微的擦伤。</p>
我从车里找了个长柄钢制手电当武器，就下车了。</p>
发现对方已经昏过去，看来也问不出幕后黑手了。</p>
但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。</p>
如果说之前的猜测还只是个轮廓，经过今天，我基本已经锁定目标了。</p>
配合警察做完取证和笔录，天都快亮了。</p>
警察估计已经跟家里通过电话，等我回到家，大伙齐刷刷地朝我看来。</p>
气氛诡异，我就知道，在我回来之前，他们已经争吵过一番了。</p>
我妈眼睛红红，拉住我看了又看，确定我没事之后，开口打破了沉默。</p>
「连亲外甥都不放过，我今天就跟你同归于尽！」</p>
大舅也破罐子破摔：「来啊，大伙一起下地狱啊！你也别想逃，一个都别想逃！」</p>
我妈红着眼，拿起脚边的木凳就往大舅砸去。</p>
大舅来不及躲闪，被砸个头破血流。</p>
二舅妈爆发出尖锐的笑声。</p>
外婆拿起桌上的茶壶，滚烫的热茶向二舅妈泼去。</p>
外公举起拐杖，向我妈砸去。</p>
七国大战可能都没有眼下混乱。</p>
「够了！我都已经知道你们干的好事了！」</p>
「二舅的验尸报告和车检报告都显示车祸是人为的！」</p>
我大吼一声，所有人都顿住了。</p>
14</p>
我手上还拿着长柄手电，毕竟想杀我的人现在就在我眼前。</p>
没点趁手的武器我还真没说话的底气。</p>
「你是现在说，还是去警察局说？」手电在我手上一甩一甩，如果大舅敢走过来，我就敲他头上。</p>
「阿明，大舅真的不知情，你别听你妈胡说。」</p>
大舅还在狡辩。</p>
我从背后又掏出一把长柄手电，抛给二舅妈，「舅妈，你来打，往死里打，打到他说为止！」</p>
二舅妈接过钢制手电，目露凶光，狠狠往大舅身上敲打。</p>
「别……别打了，我说……我说行了吧……」</p>
大舅痛得龇牙咧嘴，终于抱头求饶。</p>
我终于从大舅嘴里，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真相。</p>
15</p>
这事要从几年前说起。</p>
大舅是做汽车买卖和维修生意的。</p>
自从5年前离了婚，就一直潜心经营车行。</p>
分店开了一家又一家，生意做得红红火火，是我们一家人的骄傲。</p>
后来遇上疫情，业绩大不如前，分店也倒闭得只剩2家。</p>
大舅因此一蹶不振，还欠了一屁股债。</p>
加上他离婚后没再婚，也没找女朋友。</p>
回了家对着四面白墙，没个人说心里话，冷暖没人知。</p>
久而久之，染上了嫖娼的恶习。</p>
就在半年前，他被人盯上了，设了个仙人跳的局，诓了他一大笔钱。</p>
大舅又是个好面子的人，宁可赔钱，也不愿意报警。</p>
但他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钱，就想到了二舅。</p>
二舅虽然游手好闲，但前半辈子运气不错，在股市挣了一大笔。</p>
从此过上闲云野鹤的半退休生活。</p>
大舅以前对二舅是不齿的，觉得二舅是个废物。</p>
但眼下自己落魄如此，连二舅都不如，心里更是恨得牙痒痒。</p>
于是他便打起了二舅的主意。</p>
二舅虽然是个闲人，但眼光还是有的。</p>
他知道大舅这种情况，给钱是下策，没法彻底解决问题。</p>
对方有心设计陷阱给你踩，就绝不可能只咬你一口就放你走。</p>
于是二舅当面就拒绝了大舅，劝他应该去报警。</p>
大舅便觉得，二舅兄弟一场居然见死不救，你不仁休怪我不义。</p>
大舅被仙人跳逼得走投无路。</p>
他便想让二舅也尝尝一样的滋味。</p>
16</p>
舅妈当时还不知道这些事情。</p>
所以大舅趁二舅外出钓鱼，就找了个借口，把舅妈约了出来，把她带到了朋友家。</p>
大舅下药，让朋友把舅妈强了，而他就在旁边拍视频。</p>
他还恐吓舅妈，要是敢告诉二舅，就连二舅一起对付。</p>
事后舅妈六神无主，也不敢回家，就去找我妈求救。</p>
我妈知道了大舅干的好事，又震惊又愤怒，但冷静下来之后，她反而劝二舅妈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。</p>
我妈说家丑不可外扬，发生这种事情已经够丢脸了，还想闹得人尽皆知不成？</p>
舅妈知道我妈是不会帮她了，伤心欲绝，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我外公外婆。</p>
可是当她在二老面前说出自己的遭遇，二老反而打了她一顿，说她恶心，不知检点，丢脸丢到家。</p>
二老丝毫不责怪大舅，反而一口咬定是舅妈在外面招惹了野男人，闯祸了还把责任推给大舅。</p>
没人肯帮舅妈，舅妈更不敢告诉二舅。</p>
二舅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人，如果大舅真的对付他，他肯定招架不住，那无疑是害了他。</p>
正当舅妈六神无主了几天，大舅又出现了，还提出了条件。</p>
让舅妈用100万买回不雅视频，不然就所有亲戚朋友都发送一份。</p>
17</p>
本来就很慌的舅妈这下更慌了。</p>
大舅就是拿捏了舅妈好欺负的性子，没有一次过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，而是层层加码，层层施加心理压力。</p>
单纯的舅妈果然就上当了，不管三七二十一，只想平息丑闻。</p>
立刻就给大舅转账了100万。</p>
银行监管到了这笔异常的大额转账，及时通知了二舅。</p>
二舅才知道了发生的事情，并阻止了转账。</p>
二舅这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生气过，他跟大舅扭打一起，说天亮就去公证处断绝关系。</p>
我妈和外公外婆连夜赶来劝架，大家都劝二舅家和万事兴，兄弟是手足，女人是衣服。</p>
她们说让大舅认个错，让二舅和二舅妈别再计较了。</p>
二舅虽然与世无争，但又不是傻子，当然不肯让步。</p>
二舅说谁敢再劝，就一并去公证处断绝关系。</p>
大家一向是偏心大舅的，毕竟大舅比二舅有出息多了。</p>
即使现在出了这样的事，大家仍然意识不到大舅有问题。</p>
外婆一边抹着眼泪，一边骂二舅是个白眼狼，「你哥现在有困难，你也不帮一下，白养你几十年了！」</p>
我妈也在一旁帮腔：「一家人怎么还计较你的钱我的钱，你又不是没钱，给自己哥又不是给别人。」</p>
连外公也这么说：「你娶媳妇当年，你房子的首付也是你哥出的。你知恩不报，心根本不把我们当家人！」</p>
二舅气得当场吐血，摔门而去。</p>
18</p>
二舅走后，她们又说漏嘴，二舅几年前买了笔巨额保险，受益人是二舅妈。</p>
说者无意，听者有心。</p>
大舅又打起了保险的念头。</p>
因为大舅本身是做汽车维修起家的，要在车里动手脚可太容易了。</p>
但如果只是在车上动手脚，警察一定很容易发现。</p>
他必须想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。</p>
于是他又想到了大舅的胃药。</p>
如果把胃药换成可以抑制躯体运动和大脑神经的药，那就神不知鬼不觉了。</p>
而且到时奔走相关部门的人肯定是大舅，他不说，谁能发现猫腻呢。</p>
于是他故意把抗抑郁的药倒在了二舅家的糖果罐里。</p>
因为他知道外婆平时有吃糖果的习惯，见到药在里面，肯定会以为是二舅的。</p>
事情果然按照大舅的预想发展。</p>
二舅死在了回家的路上。</p>
二舅出事之后，大舅又来找二舅妈。</p>
没了二舅给她撑腰，她在这个家就真的是孤立无援了。</p>
大舅彻底露出了真面目，他要挟舅妈将保险金全部给他。</p>
不然就报警，说她为了保险金害死自己丈夫。</p>
他晃了晃自己手机，「你的视频还在我手上，警察看了该相信我说的话吧。」</p>
二舅妈这下是彻底没辙了，只能答应大舅，葬礼结束后，就去申请理赔。</p>
二舅妈已经有了鱼死网破的想法，直到她见到我。</p>
她不确定我的立场是否会跟我妈一样，所以想赌一把。</p>
引起我的关注，从而让我注意到二舅的死另有蹊跷。</p>
她就是赌我警校毕业，赌我还有良知。</p>
其实除了我，我妈和外公外婆不是没怀疑过大舅。</p>
但她们都选择了自欺欺人，做那只埋头的鸵鸟。</p>
今天之前，她们都相信大舅只是一时走错路，都相信他还有大好前程。</p>
直到我妈接到了警察的电话。</p>
大舅用对付二舅的方法，故技重施，将我的刹车弄坏，再买凶杀人。</p>
本来是万无一失的，但他没想到我还有一手开车的绝技。</p>
19</p>
大舅说出了所有的真相。</p>
我妈和外公外婆都泣不成声，除了「作孽」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。</p>
大舅向我跪了下来，一把鼻涕一把泪，恳请我原谅。</p>
「阿明，大舅知道错了，我不是有心的，我看着你长大，你就像我的亲儿子一样，我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伤害你，你相信我，大舅没想杀你，只是阻止你查下去。</p>
「阿明，你不要报警抓我，你想要多少钱都可以，一百万？两百万？都给你，都给你。你再给大舅一次机会，我一定改好。」</p>
大舅哭得真情实感，连挂在嘴上的那抹鼻涕都显得虔诚忏悔。</p>
我恶心地皱了皱眉。</p>
「阿明，看在外婆一把年纪的份上，放过你大舅吧。我已经没了一个儿子，如果另一个也没了，就没人给我送终了啊。」外婆也开始向我求情。</p>
二舅妈迷茫地看着我，她怕我一时心软，就前功尽弃了。</p>
「来不及了，我回来之前已经报警了。」我说，「警察现在就在外面，你最好自首吧。」</p>
大舅看我的眼神突然由愧疚变为凶狠，转变之快，堪称一绝。</p>
他一跃而起，朝我冲了过来。</p>
好在我早有预备，长柄钢制手电还握在手上。</p>
我侧身躲过他的攻击，手电砸在他的后背。</p>
我大学时候的搏击成绩可是年级第一，普通人还真不是我的对手。</p>
大舅被我打趴在地，痛得卷成虾米。</p>
外公外婆见状，心痛得不行，一起护在大舅身前。</p>
我妈一时间也懵了，不知道应该帮哪边。</p>
大舅已经彻底疯魔，他红着眼，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菜刀，大喊「我不好过，你们也别想好过，大家一起下地狱吧！」</p>
20</p>
他一边大喊，一边举刀乱砍。</p>
我妈首先反应过来，推开了外婆。</p>
但她自己和外公就来不及躲闪，被砍伤了。</p>
大舅已经杀红了眼，恐怕他是真的想把大家都杀了。</p>
眼看大舅冲向我来，我举起手电格挡。</p>
哐的一声，手电被击飞。</p>
下一刀马上就要砍到我了。</p>
二舅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，她抱着我，用自己的背挡下了一刀。</p>
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服和我的双手。</p>
她在我面前缓缓倒下，失去意识之前还对我说「对不起」。</p>
外婆想要阻止大舅，也被砍翻在地，鲜血横流。</p>
幸好警察听到打斗的声响，破门而入，制止了发狂的大舅。</p>
但我们一家人，除了我之外，都被大舅砍伤。</p>
最严重的是外婆，医院一晚上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书。</p>
万幸的是其他人都不算严重，只是失血过多，暂时昏迷。</p>
21</p>
被警察抓捕的时候，大舅还在抵死反抗。</p>
手臂和大腿都被打了一枪，这下是彻底废了。</p>
最后数罪并罚，被判死刑。</p>
外公外婆因为包庇罪，被判3年，但鉴于年纪较大，最后缓期执行。</p>
我妈也后悔不已，眼睛都哭成半瞎。</p>
至于舅妈，她拿到了二舅理赔的巨额保险，开了一家鲜花店。</p>
她为人老实脾气又好，很快就跟客人打成一片，生意越来越红火。</p>
我二舅如果泉下有知，应该也能瞑目了。</p>
隔天二舅就车祸去世。</p>
二舅妈把二舅的尸体搬到了法院门口。</p>
转身上法庭控诉我杀人。</p>
理由是正月理发死舅舅。</p>
我又惊又怕，二舅妈怎么一夜之间疯疯癫癫？</p>
那时我还不知道，其实二舅妈才是我家最正常的那个。</p>
1</p>
车祸的初步调查结果是意外。</p>
现场除了我们这些当事人，还来了乌泱泱一大群记者。</p>
法庭上，法官满头黑线，毕竟外面还有一具尸体。</p>
「杀人要有证据，不可空口诽谤。」</p>
此时，二舅妈眼泪鼻涕头发糊一脸。</p>
「现在是我死了丈夫，你还要我拿出证据，那你们是干嘛的？吃干饭的啊？」</p>
她转头又对在场的记者哭诉。</p>
「他们一伙的，就会欺负我们无权无势的老百姓，你们一定要帮帮我啊呜呜呜呜。」</p>
二舅妈对着记者又跪又拜。</p>
「今天不给我一个公道，我就让我死鬼老公烂在外面算了呜呜呜呜。」</p>
法官听了两眼一黑，晕倒了。</p>
场面一度失控。</p>
我看着二舅妈悲痛又热闹的脸，总觉得很不真实。</p>
这个女人，平时温柔斯文，话也不多，对我也总是和和气气的。</p>
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发疯过。</p>
二舅妈不顾记者镜头，扯住我的衣服，揪着我的头发。</p>
「你就是故意杀人，你要赔偿我100万。」</p>
「你害死了你二舅，不赔钱以后没亲戚做。」</p>
「我去你单位告发你，让你丢工作。」</p>
「我还要全市贴满你的照片，让你出不了门，上不了街，受万人唾骂。」</p>
法官黑着脸扶着额头，驳回了她的诉讼请求。</p>
理由就两个字：胡闹！</p>
此时二舅妈躺在地上，抱着我的脚，大声叫唤。</p>
「没天理啊，没天理啊！不赔钱，就赔命！」</p>
事出反常必有妖。</p>
直觉告诉我，二舅的死恐怕另有隐情。</p>
2</p>
从法院回来的几天内。</p>
二舅妈接待了一波又一波记者，一帮又一帮自媒体。</p>
就差没自己给自己买上热搜。</p>
我们一大家子人被她闹得焦头烂额。</p>
邻居生活也受影响，纷纷怨声载道。</p>
外公外婆不想多事，打算赶紧挑个黄道吉日，葬了二舅算了。</p>
这个想法一说，本来坐在角落像木头人一样的二舅妈突然跳起来。</p>
「不能葬不能葬！绝对不能葬！葬了就没了，没了，什么都没了！」</p>
「温玲，你又发什么疯！你这个贱人！放开我妈！」</p>
温玲是二舅妈的名字，骂她的正是我妈。</p>
「不能葬！谁敢葬我杀了谁！」</p>
二舅妈揪住外婆的头发，我妈揪住她，我揪住我妈。</p>
一家人大打出手，个个鼻青脸肿。</p>
自从二舅出事，二舅妈大受打击，成了木头人。</p>
但只要一提二舅，她就会发疯，轻则破口大骂，重则出手打人。</p>
但我毕竟是警校学生，主修过犯罪心理学。</p>
怎么看二舅妈都不像真疯，反而很像装疯。</p>
一个人什么情况下会装疯？</p>
一是掩饰犯罪，一是躲避威胁。</p>
为了验证我的想法，我决定试探她一下。</p>
3</p>
大家都忙着处理二舅的后事。</p>
没人管二舅妈，她就整天躲在房间里。</p>
我找了个借口避开众人，单独去找她。</p>
我正准备敲门，却发现房门没关，只是虚掩着。</p>
而二舅妈正背对着我，将一个月饼盒推进床底。</p>
「舅妈，你在干什么？」</p>
二舅妈被我唐突的到来吓了一跳，脚一滑，坐到了地上。</p>
她嘴巴张开又合上，却什么也没说出口。</p>
直觉告诉我，她心虚了。</p>
我走过去想扶起她，身后突然有人说话。</p>
「阿明，你离她远点。」是大舅过来了。</p>
「她这样对你，你还管她做什么。」</p>
大舅把我拉出房间，回头瞪了二舅妈一眼。</p>
二舅妈浑身打颤，像极了惶恐的小猫，跟法庭上判若两人。</p>
当着大舅的面，我也不好问什么。</p>
但我心里惦记着被二舅妈藏起来的月饼盒。</p>
里面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。</p>
我一定要找个机会，把月饼盒偷出来。</p>
4</p>
想不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。</p>
二舅妈接了个电话，就匆匆忙忙出门了。</p>
我立刻溜进二舅妈房间，用了晾衣杆，才把角落里的盒子扒拉出来。</p>
居然是一份保单？！</p>
投保人是二舅，受益人是二舅妈。</p>
如果二舅意外死亡，二舅妈能得到一笔不小的理赔款。</p>
难道二舅的死，跟这份保单有关？</p>
从既得利益者的角度看，二舅妈获利最大，应该是最大嫌疑人。</p>
我翻开了保单的合同。投保时间是七年前。</p>
不对！二舅妈根本不缺钱。</p>
保险已经买了这么多年，就算二舅妈有意害他，也不用等到现在。</p>
何况他们感情好得不像话，结婚这么多年，从来不吵架。</p>
情杀，自然也不可能。</p>
事情肯定不是这么简单。</p>
正当我想得入神，我的手机响了，是做法医的师兄打来的。</p>
「阿明，你二舅的验尸报告出来了，结果是……」</p>
「什么？！怎么会这样！你确定没弄错？」</p>
「不会错，反复化验过几次了。」</p>
「我家人那边，你先别通知他们，就说报告还没出来，尽量帮我拖延时间。」</p>
车祸的谜团越来越多，我必须抓紧时间。</p>
5</p>
二舅车祸的初步调查结果是意外。</p>
在每天必经的山路上冲出护栏，连人带车摔下山崖。</p>
车找到的时候已经散成一堆零件，人当场就没了。</p>
据说已经摔成肉泥，要用铁铲才能把我舅铲起来。</p>
因为是两天后才被人发现，不少部位被野兽吃掉了，全尸都殓不齐了。</p>
当时还是我大舅报的警。</p>
二舅经常不回家过夜，所以他失踪个两三天是不会有人知道的。</p>
那天大舅正好有事找二舅，二舅手机却一直打不通。</p>
大舅疑心他出了事，才报的警。</p>
果然当天就有人报案，在山崖下有一辆坠崖汽车。</p>
听我妈说，认尸的时候，二舅妈晕过去好几次，也吐了好几次。</p>
我想我以后，不会再吃肉饼、肉松和肉酱了。</p>
二舅妈温玲嫁进我家十多年，一向是个温婉的女人。</p>
人长得漂亮，性格又好，尊老爱幼，从不来事。</p>
我无论如何都没法把原本的舅妈，跟法庭上那个撒泼打滚的疯颠女人联系到一起。</p>
会不会有这种可能？</p>
二舅妈靠发疯来转移视线，目的是掩饰她的杀人嫌疑？</p>
6</p>
我抽空跑了一趟公安局，去找师兄。</p>
验尸结果显示二舅血液里含有阿米替林、氯苯比胺，是很常见的抗抑郁药。</p>
二舅开车前还喝了点小酒，但酒精浓度在正常范围内。</p>
单单这么看，并没有什么问题，符合意外事故的推断。</p>
师兄说道：「根据药物在血液中的耐受程度，死者应该是不久前才开始服用抗抑郁药的。」</p>
二舅一向是个不求上进的家里躺。</p>
仗着自己有点小钱，整天不务正业，游手好闲。</p>
日子过得逍遥自在，谁都有可能抑郁，唯独他不可能。</p>
胃病倒是一直有，还每天要喝酒，所以一直好不了。</p>
「阿米替林、氯苯比胺和酒精会起反应，同时服用会引起呼吸困难和手脚麻痹，开车之前服用就有可能引起车祸。」师兄进一步解释道。</p>
「如果有人知道他每天饭前会吃胃药，饭后会喝酒，那么只要将他的胃药换成抗抑郁药，就能杀人的同时瞒天过海？」</p>
「没错，而且这两款抗抑郁药的样子跟胃药差不多，普通人根本看不出差别。」</p>
「换药……就只有身边的人能做到了。」</p>
「所以你有怀疑对象了吗？」</p>
「舅妈很可疑，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。</p>
「师兄，交警那边你有没有人脉？能不能帮我申请一次详细的事故车辆鉴定？」</p>
师兄爽快地答应了，有关系就是好办事！</p>
如果车祸是人为的，车检必然能查出蛛丝马迹。</p>
7</p>
验尸报告是大舅拿回来的。</p>
拿回来也没有人看，毕竟人都死了，怎么死的也就不那么重要了。</p>
正好大家都在，我可以趁机查查换药的事情。</p>
其实在这之前我已经去过二舅平时看病的医院。</p>
确认过二舅没得抑郁症，也没开过这方面的药。</p>
我指着报告上的两个药名，假装不懂，问这是什么意思。</p>
大舅：「法医说是你二舅平时吃的药。」</p>
我：「二舅看起来身体挺健康，不像有病啊？」</p>
大舅：「也没什么大病，就是胃不好，老毛病了。每天饭前要吃药，你也知道的。」</p>
确实，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，所以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换药的凶手。</p>
我必须暗地里查，不能打草惊蛇。</p>
于是我借口胃痛，问二舅妈拿来二舅的药。</p>
其实自从出庭回来，二舅妈又变回以前的样子。</p>
对我客客气气，就好像之前发生的事不是她搞出来的一样。</p>
总之她身上疑点重重。</p>
拿到药后我立刻赶去找师兄，让他帮忙化验一下成分。</p>
师兄很快就拿着结果回来了，「包装盒是胃药，但里面的药丸是抗抑郁药。」</p>
「跟二舅血液里的一样？」</p>
「没错，可以确定的是，你二舅吃的就是这些药。」</p>
「但这药是二舅妈给我的，如果下药的是她，她完全可以换回去。」</p>
「没错，所以她可能并不知情。」</p>
「师兄，你的意思是，二舅妈不知道药被换了？」</p>
「原本的胃药样本我也拿来了，样子是不是很像？」</p>
「确实很像。难怪舅妈没发现，可能连二舅也没发现。」</p>
那么现在基本可以排除舅妈的嫌疑。</p>
但是要如何才能查出换药之人呢？</p>
「时间，」师兄说，「凶手是算好了时间，让二舅吃了这些药大概15天左右，药物的副作用才达到最大程度。」</p>
没错，这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。</p>
也能洗清舅妈的嫌疑。</p>
8</p>
从二舅出事往前推算的第15天，大家都在干什么？</p>
二舅本人正好约了朋友去水库露营钓鱼。</p>
这正好给了凶手换药的机会。</p>
那天一大早，二舅妈就跟朋友出去了。</p>
大舅虽然经常过来，但那几天他都在外地出差。</p>
家里只剩下我外公外婆，以及来窜门的我妈。</p>
这就很尴尬了！</p>
这三个人，都是最不可能杀害二舅的人。</p>
福尔摩斯说过，当你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性，剩下的无论多不可能都是真相。</p>
我只能硬着头皮去问了。</p>
出乎我意料的是，外婆居然承认药是她放到二舅药瓶里去的。</p>
外婆：「药确实是我放进去的，那天看到客厅茶几上的糖果罐子里撒了药，我一看这不是你二舅平时吃的胃药吗，怎么撒这里了，就帮他放回药瓶子里去了。」</p>
我：「那么说来，你并不知道那是什么药？」</p>
外婆：「不就是你二舅的胃药吗？看他吃了这么多年，不会不认得。」</p>
我：「但那确实不是胃药，是抗抑郁药，跟酒会起反应，二舅恐怕就是吃了这药，又喝了酒，才出的车祸。」</p>
外婆脸色一下子白了，偷偷跟外公对了一下眼神。</p>
9</p>
二舅妈突然从门外冲进来，她显然听到了我们说的话。</p>
「你这个老虔婆，自己儿子都害，你还是不是人！」</p>
二舅妈把外婆推到地上，坐在她身上，拳打脚踢。</p>
女人发起疯来，大汉都拉不住。</p>
我、我妈、外公三个人都没法拉住舅妈。</p>
外婆被她打得昏了过去。</p>
等外婆醒过来，已经在医院吊着水了。</p>
外婆：「那个贱人，连婆婆都敢打，看我赶不赶她走！」</p>
我妈：「妈，别气了，她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。」</p>
我：「怪不得舅妈，你们难道就不怀疑，二舅的死是人为的？」</p>
外婆：「你什么意思？警察不都说了是意外吗？」</p>
我妈：「阿明，住口！别胡说八道！」</p>
连一向不管婆媳矛盾的外公都开口叫我不要再胡说。</p>
而后大家突然不再说话，却都人人神色凝重。</p>
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。</p>
师兄打来的，车检结果出来了。</p>
跟我预料的一样，车被动过手脚。</p>
二舅的死根本就不是意外。</p>
而杀人凶手，就在这一大家子人当中！</p>
10</p>
很快就到了二舅下葬的日子。</p>
二舅妈没再阻挠，反而安静得很。</p>
只是她每次看向我的眼神都欲言又止。</p>
车检的结果我没有告诉任何人。</p>
这迷雾重重的表象下透露着一个可怕的猜想。</p>
我发现葬礼上外公外婆和我妈都心不在焉。</p>
显然心里藏着事。</p>
我把我的疑惑对我妈说了，但隐去了尸检和车检的实情。</p>
我妈劈头盖脸就把我痛骂一顿。</p>
说我是白眼狼，怀疑到自己人头上。</p>
「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，但好歹在十里八乡名声不错，你要是乱说话毁了我们名声，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了！」</p>
「现在死的是你弟弟，不是别人，难道名声比你弟弟还重要？」</p>
「你是读书读坏脑了，还是警校出来的看谁都像犯人？」</p>
「妈，你怎么是非不分？」</p>
「现在是你是非不分，我警告你，别胳膊肘往外拐。今天说的话最好烂在肚子里，和谁也别提起，这件事，也不准再查了。」</p>
我妈甩了我一把掌，警告完就走了。</p>
二舅妈却在门外，听到了我们的对话。</p>
她神情凝重，咬紧嘴唇、握紧拳头。</p>
11</p>
我之所以跟我妈说那些话，不是为了得到她的支持。</p>
相反，我是在试探她。</p>
现在我基本可以肯定我的猜想了。</p>
如果凶手是二舅妈，大家老早就把她绑去警察局了。</p>
虽然二舅妈嫁来我家已经十多年。</p>
但一开始老一辈是不同意的。</p>
因为她娘家比较穷，大家对她不待见。</p>
即使嫁过来这么多年，大家对她的看法也没多大改变。</p>
二舅妈在这个家受过很多委屈，好在有二舅疼她，处处维护她。</p>
所以他俩的感情一向都很好，二舅妈是不可能害死二舅的。</p>
二舅出事之后，她明明是最伤心的那个。</p>
葬礼仪式之后，大舅把我拉到一旁。</p>
「阿明，你妈都跟我说了，你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吗？」</p>
「只是我的猜想，还没找到实质的证据。」</p>
「弟弟他死得惨啊，如果他真是被人害的，我绝对不放过那个人。阿明，大舅知道你有本事，能把事情查清楚，大舅支持你。如果有什么要大舅帮忙，你尽管说。你妈那边你不用担心，我今天才说了她一顿。」</p>
大舅又交代了两句小心安全之类的话，就离开了。</p>
大舅前脚刚走，二舅妈就拦住了我。</p>
我第一反应是她又想来发难。</p>
谁料她竟然说：「阿明，我都听到了，舅妈心里感激，但这事，你还是别查了吧。」</p>
我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。</p>
二舅妈又说了一遍，我才确定没听错。</p>
「舅妈，你装疯难道不是为了引起我注意，让我查这件事吗？」</p>
「什……什么装疯……阿明你可别胡说」，二舅妈一边心虚地偷瞄身后，一边压低了声线。</p>
「放心你装得挺像，连我也差点没看出来，别人更不可能发现。」</p>
「阿明，舅妈说真的，算……算了吧，人都死了。」</p>
「人死当然不能复生，但你呢，你不打算在这个家呆下去了吗？」</p>
二舅妈愣了，显然她没有想过以后的事情。</p>
「阿明，你不怪舅妈之前这样对你吗？」</p>
「你是说大闹法庭的事？哈哈……挺有趣的，也算是个奇葩的体验。」</p>
「你不怪舅妈就好，我也是没有办法，娘家离得远，根本不管我的事。但你二舅的事，别查了，舅妈怕你出事。」</p>
……</p>
二舅妈一直强调我的安全，却又不肯说出更多事情。</p>
我拗不过她，只好先答应下来。</p>
安慰她两句，就送她上车。</p>
开弓没有回头箭，何况我有预感，真相已经离我很近。</p>
我是不可能不查下去的。</p>
12</p>
葬礼结束，天都快黑了，我才从山上开车回家。</p>
开了没多久，我就发现我的车出问题了。</p>
刹车不好使了。</p>
一开始还勉强能用，但多踩几次，就渐渐失灵。</p>
直到完全刹不住。</p>
现在是下坡路，没有刹车等于跳伞没有降落伞。</p>
当我发现刹车失灵的时候，已经来不及停下来了。</p>
车速越来越快。</p>
这时后面出现一盏远光灯。</p>
我心里一松，有人在后面，我可以向他求救。</p>
于是我赶紧打开双闪，希望后面的人可以看出我车的异常。</p>
但是紧接着后车开始加速。</p>
这不正常，因为我的车速已经超过限速不少了。</p>
他加速显然不是想超车。</p>
「磅」的一声巨响，我被撞得五脏六腑都差点移位。</p>
幸好我拼命抓住方向盘，才不至于被撞出护栏之外。</p>
而这里正是紧靠悬崖的一段路。</p>
他是来杀我的。</p>
我的脑子剧烈运转起来。</p>
就算他不把我撞出悬崖，单凭我刹车失灵，也必死无疑。</p>
后车再次加速。</p>
我的时间不多了，机会稍纵即逝。</p>
我只能拼一次了，横竖都是死，死也要拉个垫背的。</p>
没错，就是前面了！</p>
虽然山路很窄，但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个小平台。</p>
我瞄准时机，拉起手刹。</p>
借助小平台的空间和护栏的缓冲，来了个360度大漂移。</p>
调转车头之后，我继续朝他撞过去。</p>
13</p>
我警校可不是白上的。</p>
对方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狠。</p>
堪堪避开了我，擦着护栏停了下来。</p>
他四个车轮和发动机都冒着烟。</p>
我也得以刹住了车，还所幸只有轻微的擦伤。</p>
我从车里找了个长柄钢制手电当武器，就下车了。</p>
发现对方已经昏过去，看来也问不出幕后黑手了。</p>
但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。</p>
如果说之前的猜测还只是个轮廓，经过今天，我基本已经锁定目标了。</p>
配合警察做完取证和笔录，天都快亮了。</p>
警察估计已经跟家里通过电话，等我回到家，大伙齐刷刷地朝我看来。</p>
气氛诡异，我就知道，在我回来之前，他们已经争吵过一番了。</p>
我妈眼睛红红，拉住我看了又看，确定我没事之后，开口打破了沉默。</p>
「连亲外甥都不放过，我今天就跟你同归于尽！」</p>
大舅也破罐子破摔：「来啊，大伙一起下地狱啊！你也别想逃，一个都别想逃！」</p>
我妈红着眼，拿起脚边的木凳就往大舅砸去。</p>
大舅来不及躲闪，被砸个头破血流。</p>
二舅妈爆发出尖锐的笑声。</p>
外婆拿起桌上的茶壶，滚烫的热茶向二舅妈泼去。</p>
外公举起拐杖，向我妈砸去。</p>
七国大战可能都没有眼下混乱。</p>
「够了！我都已经知道你们干的好事了！」</p>
「二舅的验尸报告和车检报告都显示车祸是人为的！」</p>
我大吼一声，所有人都顿住了。</p>
14</p>
我手上还拿着长柄手电，毕竟想杀我的人现在就在我眼前。</p>
没点趁手的武器我还真没说话的底气。</p>
「你是现在说，还是去警察局说？」手电在我手上一甩一甩，如果大舅敢走过来，我就敲他头上。</p>
「阿明，大舅真的不知情，你别听你妈胡说。」</p>
大舅还在狡辩。</p>
我从背后又掏出一把长柄手电，抛给二舅妈，「舅妈，你来打，往死里打，打到他说为止！」</p>
二舅妈接过钢制手电，目露凶光，狠狠往大舅身上敲打。</p>
「别……别打了，我说……我说行了吧……」</p>
大舅痛得龇牙咧嘴，终于抱头求饶。</p>
我终于从大舅嘴里，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真相。</p>
15</p>
这事要从几年前说起。</p>
大舅是做汽车买卖和维修生意的。</p>
自从5年前离了婚，就一直潜心经营车行。</p>
分店开了一家又一家，生意做得红红火火，是我们一家人的骄傲。</p>
后来遇上疫情，业绩大不如前，分店也倒闭得只剩2家。</p>
大舅因此一蹶不振，还欠了一屁股债。</p>
加上他离婚后没再婚，也没找女朋友。</p>
回了家对着四面白墙，没个人说心里话，冷暖没人知。</p>
久而久之，染上了嫖娼的恶习。</p>
就在半年前，他被人盯上了，设了个仙人跳的局，诓了他一大笔钱。</p>
大舅又是个好面子的人，宁可赔钱，也不愿意报警。</p>
但他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钱，就想到了二舅。</p>
二舅虽然游手好闲，但前半辈子运气不错，在股市挣了一大笔。</p>
从此过上闲云野鹤的半退休生活。</p>
大舅以前对二舅是不齿的，觉得二舅是个废物。</p>
但眼下自己落魄如此，连二舅都不如，心里更是恨得牙痒痒。</p>
于是他便打起了二舅的主意。</p>
二舅虽然是个闲人，但眼光还是有的。</p>
他知道大舅这种情况，给钱是下策，没法彻底解决问题。</p>
对方有心设计陷阱给你踩，就绝不可能只咬你一口就放你走。</p>
于是二舅当面就拒绝了大舅，劝他应该去报警。</p>
大舅便觉得，二舅兄弟一场居然见死不救，你不仁休怪我不义。</p>
大舅被仙人跳逼得走投无路。</p>
他便想让二舅也尝尝一样的滋味。</p>
16</p>
舅妈当时还不知道这些事情。</p>
所以大舅趁二舅外出钓鱼，就找了个借口，把舅妈约了出来，把她带到了朋友家。</p>
大舅下药，让朋友把舅妈强了，而他就在旁边拍视频。</p>
他还恐吓舅妈，要是敢告诉二舅，就连二舅一起对付。</p>
事后舅妈六神无主，也不敢回家，就去找我妈求救。</p>
我妈知道了大舅干的好事，又震惊又愤怒，但冷静下来之后，她反而劝二舅妈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。</p>
我妈说家丑不可外扬，发生这种事情已经够丢脸了，还想闹得人尽皆知不成？</p>
舅妈知道我妈是不会帮她了，伤心欲绝，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我外公外婆。</p>
可是当她在二老面前说出自己的遭遇，二老反而打了她一顿，说她恶心，不知检点，丢脸丢到家。</p>
二老丝毫不责怪大舅，反而一口咬定是舅妈在外面招惹了野男人，闯祸了还把责任推给大舅。</p>
没人肯帮舅妈，舅妈更不敢告诉二舅。</p>
二舅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人，如果大舅真的对付他，他肯定招架不住，那无疑是害了他。</p>
正当舅妈六神无主了几天，大舅又出现了，还提出了条件。</p>
让舅妈用100万买回不雅视频，不然就所有亲戚朋友都发送一份。</p>
17</p>
本来就很慌的舅妈这下更慌了。</p>
大舅就是拿捏了舅妈好欺负的性子，没有一次过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，而是层层加码，层层施加心理压力。</p>
单纯的舅妈果然就上当了，不管三七二十一，只想平息丑闻。</p>
立刻就给大舅转账了100万。</p>
银行监管到了这笔异常的大额转账，及时通知了二舅。</p>
二舅才知道了发生的事情，并阻止了转账。</p>
二舅这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生气过，他跟大舅扭打一起，说天亮就去公证处断绝关系。</p>
我妈和外公外婆连夜赶来劝架，大家都劝二舅家和万事兴，兄弟是手足，女人是衣服。</p>
她们说让大舅认个错，让二舅和二舅妈别再计较了。</p>
二舅虽然与世无争，但又不是傻子，当然不肯让步。</p>
二舅说谁敢再劝，就一并去公证处断绝关系。</p>
大家一向是偏心大舅的，毕竟大舅比二舅有出息多了。</p>
即使现在出了这样的事，大家仍然意识不到大舅有问题。</p>
外婆一边抹着眼泪，一边骂二舅是个白眼狼，「你哥现在有困难，你也不帮一下，白养你几十年了！」</p>
我妈也在一旁帮腔：「一家人怎么还计较你的钱我的钱，你又不是没钱，给自己哥又不是给别人。」</p>
连外公也这么说：「你娶媳妇当年，你房子的首付也是你哥出的。你知恩不报，心根本不把我们当家人！」</p>
二舅气得当场吐血，摔门而去。</p>
18</p>
二舅走后，她们又说漏嘴，二舅几年前买了笔巨额保险，受益人是二舅妈。</p>
说者无意，听者有心。</p>
大舅又打起了保险的念头。</p>
因为大舅本身是做汽车维修起家的，要在车里动手脚可太容易了。</p>
但如果只是在车上动手脚，警察一定很容易发现。</p>
他必须想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。</p>
于是他又想到了大舅的胃药。</p>
如果把胃药换成可以抑制躯体运动和大脑神经的药，那就神不知鬼不觉了。</p>
而且到时奔走相关部门的人肯定是大舅，他不说，谁能发现猫腻呢。</p>
于是他故意把抗抑郁的药倒在了二舅家的糖果罐里。</p>
因为他知道外婆平时有吃糖果的习惯，见到药在里面，肯定会以为是二舅的。</p>
事情果然按照大舅的预想发展。</p>
二舅死在了回家的路上。</p>
二舅出事之后，大舅又来找二舅妈。</p>
没了二舅给她撑腰，她在这个家就真的是孤立无援了。</p>
大舅彻底露出了真面目，他要挟舅妈将保险金全部给他。</p>
不然就报警，说她为了保险金害死自己丈夫。</p>
他晃了晃自己手机，「你的视频还在我手上，警察看了该相信我说的话吧。」</p>
二舅妈这下是彻底没辙了，只能答应大舅，葬礼结束后，就去申请理赔。</p>
二舅妈已经有了鱼死网破的想法，直到她见到我。</p>
她不确定我的立场是否会跟我妈一样，所以想赌一把。</p>
引起我的关注，从而让我注意到二舅的死另有蹊跷。</p>
她就是赌我警校毕业，赌我还有良知。</p>
其实除了我，我妈和外公外婆不是没怀疑过大舅。</p>
但她们都选择了自欺欺人，做那只埋头的鸵鸟。</p>
今天之前，她们都相信大舅只是一时走错路，都相信他还有大好前程。</p>
直到我妈接到了警察的电话。</p>
大舅用对付二舅的方法，故技重施，将我的刹车弄坏，再买凶杀人。</p>
本来是万无一失的，但他没想到我还有一手开车的绝技。</p>
19</p>
大舅说出了所有的真相。</p>
我妈和外公外婆都泣不成声，除了「作孽」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。</p>
大舅向我跪了下来，一把鼻涕一把泪，恳请我原谅。</p>
「阿明，大舅知道错了，我不是有心的，我看着你长大，你就像我的亲儿子一样，我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伤害你，你相信我，大舅没想杀你，只是阻止你查下去。</p>
「阿明，你不要报警抓我，你想要多少钱都可以，一百万？两百万？都给你，都给你。你再给大舅一次机会，我一定改好。」</p>
大舅哭得真情实感，连挂在嘴上的那抹鼻涕都显得虔诚忏悔。</p>
我恶心地皱了皱眉。</p>
「阿明，看在外婆一把年纪的份上，放过你大舅吧。我已经没了一个儿子，如果另一个也没了，就没人给我送终了啊。」外婆也开始向我求情。</p>
二舅妈迷茫地看着我，她怕我一时心软，就前功尽弃了。</p>
「来不及了，我回来之前已经报警了。」我说，「警察现在就在外面，你最好自首吧。」</p>
大舅看我的眼神突然由愧疚变为凶狠，转变之快，堪称一绝。</p>
他一跃而起，朝我冲了过来。</p>
好在我早有预备，长柄钢制手电还握在手上。</p>
我侧身躲过他的攻击，手电砸在他的后背。</p>
我大学时候的搏击成绩可是年级第一，普通人还真不是我的对手。</p>
大舅被我打趴在地，痛得卷成虾米。</p>
外公外婆见状，心痛得不行，一起护在大舅身前。</p>
我妈一时间也懵了，不知道应该帮哪边。</p>
大舅已经彻底疯魔，他红着眼，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菜刀，大喊「我不好过，你们也别想好过，大家一起下地狱吧！」</p>
20</p>
他一边大喊，一边举刀乱砍。</p>
我妈首先反应过来，推开了外婆。</p>
但她自己和外公就来不及躲闪，被砍伤了。</p>
大舅已经杀红了眼，恐怕他是真的想把大家都杀了。</p>
眼看大舅冲向我来，我举起手电格挡。</p>
哐的一声，手电被击飞。</p>
下一刀马上就要砍到我了。</p>
二舅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，她抱着我，用自己的背挡下了一刀。</p>
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服和我的双手。</p>
她在我面前缓缓倒下，失去意识之前还对我说「对不起」。</p>
外婆想要阻止大舅，也被砍翻在地，鲜血横流。</p>
幸好警察听到打斗的声响，破门而入，制止了发狂的大舅。</p>
但我们一家人，除了我之外，都被大舅砍伤。</p>
最严重的是外婆，医院一晚上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书。</p>
万幸的是其他人都不算严重，只是失血过多，暂时昏迷。</p>
21</p>
被警察抓捕的时候，大舅还在抵死反抗。</p>
手臂和大腿都被打了一枪，这下是彻底废了。</p>
最后数罪并罚，被判死刑。</p>
外公外婆因为包庇罪，被判3年，但鉴于年纪较大，最后缓期执行。</p>
我妈也后悔不已，眼睛都哭成半瞎。</p>
至于舅妈，她拿到了二舅理赔的巨额保险，开了一家鲜花店。</p>
她为人老实脾气又好，很快就跟客人打成一片，生意越来越红火。</p>
我二舅如果泉下有知，应该也能瞑目了。</p>